垛垛,我亲爱的孩子,爷爷到过摩达岭已经三天了。三天多的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闲赋的时间多了,我想,就把我来这里的所见所闻用写信的方式说给你吧,虽然,你也许看不到这封信,但是,我写出来,用心念着的时候,就感觉冥冥之中,你在仔细倾听。
——题记
摩达岭农场真是个可爱的好地方,小饭店也有家的感觉。
休息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我让金枝叫上她的朋友,我来请她们一起吃个饭,坐在饭店的小包间里,就象坐在邻家的院落,被一片温馨随和的氛围包围着。
太阳快要落山了,一抹金红色的夕辉透过宽大的窗玻璃照进屋里,映得金枝的脸色红扑扑的,里会看看金枝,眼里含着笑意,她想说什么,又不说出来了。金枝的另一个朋友艳玲对里会说,你昨天接姐夫没给姐夫一个大大的拥抱吗?里会笑着说,我看有的人还害羞不好意思呢,我也就没下手。
服务员送来茶水,四个人团团围坐。
艳玲的酒量好,开饭的时候她建议要和我喝白酒,里会不能喝酒,但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她不能不喝。我也和她们喝了一点白酒,我有痛风,不敢喝酒,怕犯病,但是,今天也挡不住她们的热情,一瓶白酒不知不觉中就被我们几个分掉了。艳玲说,姐夫你光笑不行,你还得有好的态度,将来,你怎么对待我姐,你不说出来谁知道啊?就这么焉不拉叽把我姐交给你你说我们当小姨子的能放得下心吗?
我当然会一定好好地对待她,甚至比她原来的丈夫还要好。这是我心里话,我相信我会拿出真心,毫不掺假地对待她。艳玲是个爽快人,看我这样她又把茅头转向了金枝,人家都这样说了,你呢,你也别闷着,你也得有个态度吧?
金枝喝了一口水,她慢慢地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这是我早年看过的,过去了这么久,我也没忘掉,说是两个人为了身边的亲人谁才是最重要的事上争吵不休,他们据理力争,各不相让,最后,她去求神明指引。神明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孩子,父母,爱人,神明对这个人说,你面前的这三个人,如果让你选择让你舍去哪个,你就把谁划下去,这个人非常为难,这些都是她至爱的亲人,她谁也不能舍去。神明说,不行,你必须选。这个人想了想,把父母划下去了,面前的白纸上剩下孩子和爱人了,神明让她再做一个选择,剩下的这两个人你再做一次选择,这个人失声痛哭,怎么还要再选?这是根本不可能让你做出选择的事情,可是神明不许,让她再做出选择,后来,她忍痛在纸上又划去了孩子……金枝的故事没有讲完,人就泣不成声了……
我的心中也如翻江倒海一样不能平静。
端起酒杯,里会说,你们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开始了,开始不难,难在今后的日子,一定不会象想象的这么平静,不一定会出现什么问题什么矛盾,一天又一天,需要不懈的坚守,过好了就是好日子,过不好了,那就是无尽的烦恼。我相信你们肯定能过上好日子,因为你们都是明事理的人。
我们都是有过一段婚姻的人,更懂得什么是婚姻里的人和事。
第二天,我跟金枝提议要去山上看看我的那位兄弟,给他的坟前栽两棵树,金枝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我,我的决定一定让金枝非常意外了。
金枝给里会打电话,让她帮忙找几把锹镐,再灌几大壶水,我们叫了出租车,一路朝山上开去。
车越往远开,越感觉秋色宜人,收获过的土地变得格外阔朗,不来内蒙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天空云淡,地大物博。
这里是丘陵地貌,站在山坡上,极目远方,好像能看到天边的尽头,广袤的田地里少有工人,只有几辆机车孤独作业。山上多是白桦黑桦,我喜欢白桦的亭亭,那些树的枝节处,好像一个个形象逼真的眼睛,你朝树上看去的时候,他们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你。现在,这些白桦的叶子快要落尽了,天寒地冻里,那些眼睛还会那样淡定那样深情吗?
我也喜欢黑桦,感觉黑桦的风格更沉静,同样是桦树品种,但是,它的树干不像白桦那样光洁如玉,而是爆起的树皮,树节处隐而不见。如果把白桦比做窈窕女子,那么这黑桦就像一个阅尽烟火人生的大叔,心里装载着永不沉没的世故沧桑。当然,更多的是高高大大的松树,山风扫过时,那些茂密的针叶发出嗡嗡的声音,让整个东山顶上,显得庄严肃穆。
在那片洒满阳光的向阳坡地上,我见到了那位已经阴阳两隔的兄弟长眠处,来到这里,我像走到了我人生的一个拐点,看着眼前这一丘黄土,我并不感觉有什么不妥,缘于同一个女人,我反到觉得和他也早就血脉相连。
我们去山上找了两棵一人来高的小松树,我深情地注视了他们好久,这两棵树也是前世有灵吧?所以今生才会成为我们连接阴阴两界的纽带,它们将被挪离本土,永远地站在金枝已故丈夫的幕前,像卫兵一样守护左右,和我们成为一家人。
栽好了松树,我拉着金枝一起坐在她丈夫坟前的草地上,抚摸着墓碑我对他说,放心吧兄弟,以后,我来照顾金枝后半辈子的生活,我会尽我最大努力把她照顾得好好的,如果你在天有灵,我相信你能看得到。
一阵风适时地吹过眼前,扬起尘土和枯叶,它们像一对修行的僧侣,相互搀扶着着飘向远方,走走停停,好像又忘记了什么似的,刚要落下,终究还是飘向更远的天空。
金枝流着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半天,她才说,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