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开始的时候,他尝试劝齐秀英冷静一下,至少别大过年的骂自个儿媳妇啊。哪知他越劝,岳母骂的越起劲儿,看来劝还不如不劝呢。齐秀英在客厅里又哭又骂,不解气的时候还会顺手拿个东西摔一下。一平知道她妈一旦情绪来了,就像被魔鬼附体一般,任谁怎么劝都没有用,所以她家的人一看她这样,都纷纷避之唯恐不及,只有王睿奇还傻傻的试图安抚岳母。一平怕她妈吓着孩子,所以齐秀英的情绪一失控,她就赶紧抱着橙子进了卧室。
齐秀英自顾自的在客厅里骂了半天,估计自己也累了,于是扭头进了卧室,“委屈“的蒙着被子哭了起来。王铁柱一看老婆这样,就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卧室抽自己的烟、喝自己的水,并且还跟王睿奇说,”她就这样,甭理她就行了“。话里话外,好像家里人已经习惯了似的,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后来听一平说,要是在平时,她妈是怕她爸的,无论他爸骂多难听,她妈都只有受着的份儿。但如果她妈情绪失控了,她爸也不敢招惹她妈,因为齐秀英急了真敢拿刀子。等她休息的差不多了,攒足了劲儿又出来骂了。她站在客厅里越骂越激动,于是就把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累,还有各种”委屈“,又从头儿数算了一遍。家里人也都知道她这个毛病,只要不如她的意了,她的情绪就会失控,逮着谁算谁倒霉,只不过今天正好儿媳妇撞到枪口上了。王睿奇没见过这阵势,其实家里人都知道,越是重要节日,齐秀英越容易情绪失控。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就见不得这种团圆的欢乐气氛。她看没有人理她,自己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于是到厨房拿了把菜刀,站在儿子卧室门口又继续骂。大家一看这架势,那就更不敢出来了,心想等她骂累了,就该自己回去歇着了,基本每次都是一样的戏码,家里人也都摸着规律了。王铁柱虽说平时混是混了些,但真到这个时候,他还是分得清利害关系的,所以他一般是不会在此情形下去招惹齐秀英的。按照以前的经验来看,齐秀英拿刀都是吓唬人的,她一次也没有用刀伤过人,最严重的一次是用菜刀把吃饭的桌子砍坏了。可谁也不敢以经验来看待她拿刀这事儿,万一她控制不住自己呢。人就是这样,只要是确定的事儿,无论结果有多糟糕,大家心里多半不会有太大的恐惧。怕就怕那种未知的,你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后果的事儿。就像齐秀英拿刀,无论是她丈夫,还是她孩子,大家此时都选择躲避的态度,怕的就是万一激怒她,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本来这么多年了,这家人他们逢年过节既不回河北,也不回天津,就他们四口人待在一起。对于他们来说,平时日子怎么过,过年还怎么过,过年也只不过是一年当中365天中的一天而已,所以他们对过年就没啥概念。小时候至多是给孩子买身新衣服,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就是和身边的好朋友一起吃个饭,反正家里在本地也没亲戚。经齐秀英这么一闹,本就对过年不感冒的一家人,现在算是彻底没有了过年的兴趣。
春节对中国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特别是自从改革开放之后,随着打工潮的兴起,很多农村人抛家舍业,忍受和亲人分离的痛苦,来到城里打拼,辛苦一年后,就盼着春节回去和家人团聚。但对于齐秀英来说,她对之前村里人恨透了,一辈子不见才好呢。而她和王铁柱两个人,心里好像就没有那种浓浓的亲情,至少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是这样。以前别人问起他们两口子,过年了怎么不回老家啊?他们随口就说,“老家没啥人了,也就不回去了“。其实他们两个人,家里都有挺多的兄弟姐妹,只是他们不想见而已。
这眼看就要天黑了,外面鞭炮声已经震天响,璀璨的烟花把夜空装扮的分外惹眼,现在估计家家都备好了年夜饭,一家人围着桌子享受一年中最重要的这顿饭。反观齐秀英家,除了王睿奇坐在客厅里发呆之外,其他人都闷在卧室里不出来。后来还是因为橙子在屋里待不住了,一平这才抱着她来到客厅,让王睿奇跟她玩一会儿。这时一平见到自己的老公,禁不住抱怨起她妈来,“唉,你说这老太太,大过年的闹个什么劲儿啊?“王睿奇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老婆,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
七点多了,大人孩子都饿了,即使年不过,饭还是要吃的呀。于是一平走到弟弟卧室门口,轻轻拍了拍,“出来吧,咱妈回自己屋了“。她弟弟这才慢慢打开门,然后又回身迅速把门关好,并让老婆从里面反锁好,他怕老太太忽然过来,冲进屋里再和老婆发生冲突那就遭了。他轻手轻脚出来后,先是站在齐秀英的门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走到沙发旁。先是很尴尬的笑了笑,之后压低对王睿奇说,”姐夫,让你见笑了“,”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姐,老太太没啥动静,应该是睡着了,咱们和面包些饺子吧,这大过年的怎么着也要吃顿饺子“。一平让王睿奇看着孩子,她和弟弟一起和面、弄馅儿,准备为全家包些饺子。
别看一大家子老少九个人,可这时过来干活儿的,也就一平姐弟俩。王睿奇一看俩人弄有些太慢,于是就让橙子在围栏里玩儿,然后自己过来和他们一起忙活。一两个小时候后,终于煮好了饺子,大家也没心情整复杂的了,于是就把中午的剩菜端了上来。然后小舅子一一去叫大家出来吃饭,大家都出来了,除了齐秀英之外。不管怎么样,最后大家总算坐在一起要吃年夜饭了,期间除了喂孩子时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大家都是闷头吃饭,就连喝酒,也是倒上就喝,三个男人连话也不想说。这顿年夜饭,吃的那叫一个别扭。在王睿奇的记忆里,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记忆最深刻的年夜饭,只不过记忆里全是尴尬。
饭后也没人有想要打开电视的欲望,过年、团圆、春晚这些词儿,就好像和这个家庭不沾边儿一样。餐桌收拾干净后,其他人陆续回了卧室,客厅里只剩下王睿奇一个人。对于爱热闹的他来说,现在特别想去外面逛逛,看看那些小孩子点燃烟花爆竹的笑脸,可他也清楚,现在出去是多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