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记》6-松涛寺与吴师父

洪祥镇陈儿村

20180327

离开陈儿村时,太阳已西沉。落日的余晖静静地洒在这块土地上。在飞驰的汽车上,看着窗外黄黄的土地,心想千百年的景象变化,可能除了脚下的路、路上的车还有绵延的电线杆,再没有多少了。变化最大的还是文化和理念的冲击,虽然这里的人们依然宽厚质朴,但现在社会的生存压力也迫使很多的人走出去,汇入了新的文化潮流中,与大家变得一样。

我们走的这条路,也是雪师当年出陈儿村时走的路,他走出去用了将近二十年,而我们现在只需要几分钟。我们如要变得和他一样,则不知需要多少年。

车拐一个弯,穿过洪祥镇。路上的人也少了,可能都回家吃饭了。路边的店铺和村民的车子也停下来歇息了。穿过镇子,又是黄黄的土地和方块式的阡陌。路边有一个规模化的养殖场,饲养山羊(亦或绵羊吧)。这是非常好的,一方面有利于集约式管理,另一方面也能控制污染。以前的羊撒欢式地跑在脚下的大地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吃着草,和现在相比,虽然羊被饲养的形式不同,但都是相同的命运。从前赶羊的羊倌也是,那些小孩子们的一生也是定下的,长大娶妻生子,儿子再当羊倌或种田,世代延续下去,极难改变。现在好一些,互联网的信息涌进了中国大地的各个角落,他们有了另一种选择——走出去——多了一种可能性。但在走出去的同时,当地文化有了断层。各地的人都涌入机会更多的地方,他们的文化不断交融,与当地的文化也进行交融,促进了大文化的形成。

文化需要多样性,如同自然界的生态一样,有热带亚热带,有温带,也有极寒地带。多样性带来交互,不断产生新的可能。百家争鸣时代在中国文化上是一个高峰,现在的很多思想便源于那时,很多已不可逾越,成为中华文化的原点。大文化的产生是一种必然,但同时各地特色文化依然有保留的必要,因为它们展示了我们的祖先是如何活着,如何走过来的。如何保留当地的文化?需要成为人们的生活方式。现在很多生活方式已经改变,一些文化的消失已“无可奈何花落去”,这时需要用多种艺术形式保存起来,如电影、剧作、诗歌、文章、纪录片,甚至商业等等。如果后人需要,便可以从这里找到复苏的线索。

车行进着,路越来越宽阔,远方鳞次栉比的高楼说明我们已出了乡镇。这时突然闪过“松涛”两字,我便问司机师傅这离松涛寺远不远。得知不远,我们便先转去那里。

我们这一车还有王炜和桉诚。桉诚昨天先到了,这次去松涛寺已是两天中的第三次了。第一次是昨天专程去,第二次是今早一行去金刚亥母洞后带着大家去,这一次又是和我们一起去。我笑称,你提前来一天,便已是老司机了。他说,可能是与松涛寺和吴师父有缘。

松涛寺很快便到了。先经过了一个牌楼,一转弯便是。松涛寺前面是一个停车场,停车场的旁边是“松涛今朝苑”,是当地的商务会馆或酒楼,与松涛寺没有关系。我们下车,包车的司机师傅继续在停车场等候。

松涛寺

松涛寺正面以红漆为主,门前悬挂蓝匾,两旁的石狮子上系着黄绸带,整体庄严肃穆又温馨。蓝匾上的对联为“佛日高悬光明界,法轮常转利寰宇”。门前右侧为一古树,直径超过一米,上有挂牌“古老老榆树,树龄1100年左右”。它定然历经风雨,已不知我们一行是它所见的第几人了。

进入寺门,穿过圆拱门左转,有四人坐在桌边喝茶,一人僧衣,三人常服。我们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立刻以笑容回应,没有丝毫的隔阂。这里不用门票,我们向他们请了香和灯,便去朝供。寺内不大,门口到大雄宝殿也就五十米左右。寺内松柏立于道路两旁,绿绿苍苍,同寺外的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这里不是西北,而是另一个气候和世界。树之间连着彩带和红灯笼,丰富的色彩营造出安静恬淡、祥和积极的感觉。最近的两颗树分别是1100年的老槐树和210年的沙枣树。沙枣树倾斜地长着,仿佛是在悠然地睡着。顺着主干道向前走,漫步其中,体会千年树下流动的讯息。

松涛寺内

大雄宝殿左前方是一株树龄1000年左右的胭脂柏。大殿上有两块匾“涛声依旧”和“古松风情”。松涛寺始建于唐代,重修于明代,初名“观音堂”,后于清代改名“松涛寺”。这两块匾很好地诠释了这个名字。在大雄宝殿前,我们燃香和灯,供养四方。

之后,我们经过钟鼓楼,绕到大雄宝殿后面,那里是观音大殿。在这段路上,有侧面圈养的一群白鹅,它们的命运相对同族应该要好得多。观音殿要拾级而上,台阶前有两个大狮子。

在观音殿前,我们同样供香和灯。殿右旁的地上有一音响,莲花样式,在播放着悠扬的佛乐。殿左旁是一小红房,上写“圣水神井”。水在西部是珍贵的资源,所以“圣”和“神”赐予水毫不为过。这也可能是指观音菩萨的玉净瓶,里面盛满甘露,随时接济十方,洒给需要的人。在中国古代,观音菩萨是最受大众熟知和信仰的,有“家家阿弥陀,户户观世音”之说,因从前老百姓多逢天灾人祸,生活艰苦,观音菩萨大悲行愿,化身无数,寻声救苦,和老百姓有贴心贴肺之感。

观音殿上望寺内

站在观音大殿前,看着松涛寺建筑群,仿佛看到了吴乃旦师父用水泡着干馍吃饭的情景。他含辛茹苦,一生省吃俭用,身挑肩扛,用双手修复了这座寺院。这里是他老人家愿力的化现,是他留给凉州的一方净土。

我们下殿出寺,来到外墙东侧的空地上,朝拜吴师父。

吴师父墓碑上刻着“耐旦加措之塔”,是在其圆寂三周年时立起的。白色灵塔前已摆上了前几批同学朝拜的供灯。我们到了之后,再次一一点亮,再供上香。吴师父是雪师的老师,按传统辈分应是师爷。在雪师的书中,我们对老人家仰慕已久。他的肉体已消失,精神却将伴随着雪师的文字和言行,永远激励着后来人。吴师父默默无闻地度过了一生,以大愿大行实践了信仰。我们默默静立,祈请吴师加持。

天色已晚,司机师傅前来寻我们,之后便一起离去了。环顾四周,静静的村庄,静静地人们。他们可能觉得安静的周围几十年间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在一些人看来,这里如惊雷般“默里发大声”,震撼着有信仰的人。可能这就是缘分,可能这就是命运。安静的人儿继续安静,匆匆的行人继续匆匆。

我们返城,继续朝圣的路。

吴师父灵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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