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虽然不是他

 2028年的第一个疗程结束。

 晓月拧紧水龙头，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呢？”她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这时病房的门铃响了。

 “马上就来哦。”晓月理了理凌乱的碎发，默默地将掉落的发绺卷成团埋在垃圾桶最底下。

 门开了，是白林。“晓月，尝尝你最喜欢的黑糖话梅，还是老牌子的。”

 “谢谢，麻烦你了，白林。”

 一直以来，无论相处得多融洽，他们还一直保持着这样尴尬的气氛。

 趁着白林收拾杂物间，晓月把糖轻轻锁进了抽屉，含了一片药丸，对着杂物间的方向轻轻喊了声：“糖真甜。”她是吃不下的，想想第一次化疗后碍于情面喝了白林送来的汤，硬是吐的病床满床都是，要不是这间病房只有她一个病人，像她这种薄脸皮早就钻到地缝里去了。

 白林手里抱着她的羽绒服，满面笑容的说：“下次给你买阿尔卑斯软糖吧，看你一直挺喜欢的，那糖黏牙得很，少吃点啊，省的半夜按铃叫医生。”

 “嗯。”

十二年前。

 晓月坐在座位上鬼鬼祟祟地掏出一块糖，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我偷偷走到她后面，一把抢过了糖：“哟哟哟，是杭辉给的吧，还有I love you呢，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理科男也有煽情的时候呢！”

 旁边的“太君”默默地说了句：“水笔写过了还能吃吗？”

 “对哦，其实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晓月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要送也要送整盒呀，送一块算什么，多送点给我们大家分分嘛。”我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扮演着吃货与八卦闺蜜的本色。

 晓月轻轻剥开糖纸，咬了一小口，把另外塞到我嘴里。唔，是浓浓的奶香味，就是太黏牙了。她把写满字的糖纸压平，小心翼翼地平铺到笔袋里，拉上笔袋，像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工程，嘴角甜甜的笑涡盛满了蜜汁。

 好像从那以后，晓月就对阿尔卑斯软糖情有独钟了，每次逛超市第一个必买它。

 喷香的晚饭好了，晓月闻着她最爱的香味，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白林解开围裙，撩起袖子，坐到她面前：“尝尝鲜，今年春天的第一把红苋菜，上海找不到这样的菜，还是托妈从盐城运过来的呢，味道应该还行。”

 她是很喜欢吃浸在玫红色汤汁里的苋菜，但是化疗的副作用又来了，此刻眼前的红苋菜特别想血，恶心的热流不断从腹腔里涌出，她拼命憋住，举起筷子硬是强咽了一口。

 白林看得出来，轻声说：“我出去联系一下公司，请假今晚不加班了。”

 “那怎么行，现在公司里正看中你，别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前途。”

 “傻瓜，能别这么说吗，再说我可生气了。”白林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转身走出病房，晓月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强忍着口腔里的腥味，等到背影完全消失是才跌跌撞撞冲向洗手间。

 吐完一遍又一遍，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晓月抓起口袋里的白药片，急急地吞下几粒，累地瘫坐在地砖上，地砖真的很凉，但她已无力支撑起身体，眼际逐渐模糊，她想叫出声音，可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眼帘慢慢撑开，依旧是模糊一片，隐约间好像有手指在眼球上方晃动：“晓月，能看见吗？”

 是白林在呼唤她，此时的她正躺在ICU病房里，要不是白林及时赶到，估计她现在就真的要去见马克思了。

 可是她眼前还是模糊一片，真的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