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颜色
金色的阳光下,一个长着稀疏黄头发的女孩儿,穿着宽松的衣裤,奔跑在田间,小路,树林,河边……这是我童年记忆中最具代表性的画面。阳光明亮耀眼,这万丈金黄,是我童年的颜色,温暖明艳,自由绚烂。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乡下的田野,小路,河流,沟渠,树林,荒地都是我的乐园。在我的记忆中,我最爱的季节是夏天,那两个月的暑假,是一年中最有意思的时候。五分钱一支的水冰棒,曾经甜满了我的童年。
夏日的午后,大人们都觉炎热,困倦,我却精神百倍,坐等那“啪啪啪”的木块敲击木箱子的声音,还有卖冰棒的人富有节奏的叫卖声:“卖——冰棒啊!卖——冰棒啊!”待那叫卖声越来越近,我便箭一般冲出家门,在门前的那棵大银杏树下,捏着毛票儿,扯开嗓子大喊:“买冰棒!”卖冰棒的微笑着把自行车停下,熟练地打开木箱,掀开小棉被,拿出两支蜡纸包着的冰棒,递给我,然后又小心地包好被子,盖上木箱盖子,搭好搭扣,接过我手中的毛票,推车,翻身上车,继续边拍边叫卖,渐渐远去。我则拿着两支冰棒,雀跃着跑回家,跟姐姐一起分享。
没有冰箱的时代,到手时冰棒已经有些水淋淋的了,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吃冰棒的心情。为了不浪费任何一点冰棒,我们都是拿碗在冰棒下接着的。我喜欢撕开冰棍,先咬上一口,让那甜甜的冰凉盈满了整个口腔,然后对着姐姐呼出冷气,眯起眼睛咧嘴傻笑,满满的幸福感。碗中的冰棒在暑热中迅速消瘦,在碗底融化出一汪橙色的清泉。我是舍不得马上将这清泉喝掉的,只是拎起冰棒,快速放入口中,用力吸着,那甜甜的水一下子涌进口中,冰棒的头儿瞬间变成了白色,咽下甜水,再去咬冰棒的头儿时,那头儿已经几乎没有了甜味。如此几次,那小小的冰棒就真变成了一根小扁木棒,趁着凉气未尽,我会赶紧把这小木棒在脸上贴上几下,让脸颊也享受一下冰凉的快意。碗中的清泉呢?更舍不得一口喝掉了,拿来冷开水兑上小半碗,然后再一口喝掉这略带甜气的 “冰棒水”,便心满意足了。
吃完冰棒,见父母已经睡着,心开始发痒,外面聒噪的蝉鸣对我是有极大的诱惑力的。为了防止惊醒父母,导致出行失败,我会悄悄脱下拖鞋,赤着脚轻轻跑出门去。正午的太阳,似火炉一样,把家门口的晒谷场晒得滚烫,我踮起光溜溜的脚丫,边跑边跳,飞速地穿过。轻车熟路地拿起藏在河边草垛旁的自制捕虫网,得意地跑向村子的深处,与我的小伙伴会合。
我的捕虫网是拿妈妈用完的洗衣粉袋子做成的:将一根铁丝弯成一个环形,后面留二十厘米长短的双轨铁丝缠绕成绳状;把洗衣粉袋子口朝上,从环形的中间穿过,翻边裹上这环形部分,拿妈妈的缝衣针,穿上线,歪歪扭扭地缝牢;最后,偷来奶奶做鞋用的粗棉线,一圈一圈地将铁丝绳状部分结结实实地绑在粗粗长长的竹竿上;捕虫袋里还会放个空袋子,那是留着装战利品的。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就睁着我的小眼睛,在树下细细地寻觅蝉的踪迹。那黑色的蝉和灰褐色的树皮常常融为一体,很难辨认,不过,我灵敏的耳朵会帮助我准确地锁定它的方位,大大缩小搜索区域。寻到一只,我会事先在脑中想好从哪里下手,往哪里落下,然后,将那大大的捕虫网迅速靠近蝉,惊慌的蝉总会条件反射地往树外围飞,这正好落进了我的捕虫网。在蝉恐惧的叫声中,我飞快地将捕虫网口朝下,“呼”地扑在树荫下的草丛里。小伙伴就飞速地跑过去,捉出蝉,装进事先准备的袋子里。起先,蝉在袋子里会拼命叫上几声,见逃生无望后,也就渐渐沉默,坐以待毙了。如此配合,一个中午至少可以抓十几二十只蝉,这便是我们傍晚的烧烤原材料之一了。想到这烤蝉的美味,火辣辣的太阳,晒得黑亮的脸,被汗水湿透的衣裤就根本不值得一提了。
傍晚,太阳渐渐收起刺眼的光芒,河边开始聚集摸鱼摸虾摸螺踩蚌的大人们,我是自然不会错过这好时候的,也跟着大人们一起摸。运气好,我会摸到好几只小虾,捏着在河水里洗洗,便放进嘴里吃掉。这生虾带着点微咸和微腥的味道,特别鲜美。我吃它们,是因为大人们说生吃虾的孩子会游水,只是可惜,我吃了好多只,却至今不会游水。运气差的时候,只能摸几只河蚌还有田螺,再加,几条小得可怜的鱼儿。通常,我会把田螺送给其他人,带着小鱼和河蚌回家,小鱼归猫,河蚌给妈妈。妈妈把河蚌放进木盆里,滴上几滴香油,让它们吐干净肚子里的泥沙,然后再做成汤羹,或者和鸡蛋咸肉一起做成冷面的浇头,给我和姐姐吃。
感谢我的父母,即使知道我每天偷偷跑出去疯玩,也从不严厉地责备,只是偶尔佯装瞪上两眼,或扬起手掌作势要打,却从未真正落下,因为,在落下之前,我早已吐着舌头做着鬼脸笑着跑远了。
提起笔写下这些文字时,童年似乎就在昨天,那些记忆清晰得像一本翻阅已久的书,每一章每一节都历历在目。童年的时光里,那个光着脚丫跑出家门的女孩儿似乎从未长大:那夏日午后,炽热耀眼的阳光就那么热辣辣地照着……这个女孩儿,在阳光下奔跑着,欢笑着,阳光将她染成了金色,她周身闪着光芒,那是幸福的光圈,那是温暖的源泉,那是童年的颜色,那是自由的灵魂,那是伴随她一生,助她在任何逆境中都能重生的力量!
感谢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