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就在门外,显得格外的云淡风轻,只是颜城来的时候,他才微微笑了笑。
“你不问去哪儿?”薛先生问道。
“先生自有先生的意思,先生做主便是。”
薛先生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地方颜城很熟悉,因为,他已经不知道来过这里多少次了。
在外人看来,地狱门绝对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就算是整个江湖之中,知道地狱门这三个字的人,也绝对不会太多。
但是,这些人里面绝对没有颜城!
现在看来,也不会有薛先生。
因为在颜城看来,薛先生似乎比他还要熟悉这里。
两个人走得并不快,感觉就好像闲庭信步一般。
“我们为什么要有这么慢?”颜城自然是忍不住不说话的,特别是他很想说话的时候。
薛先生没有停,也没有看他,还是那个速度,并没有改变半分步伐。
“你伤口初愈,这个速度正好。”
颜城还能说什么?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责怪人家吧。
万分尴尬,就算是颜城脸皮奇厚,也只能讪笑道:“薛先生还真的有心了。”
薛先生点了点头,道:“谢的话就不必了,你只要记得,是我救的你就行。”
这?这话?
颜城一下子怔住了,过了数息时间,才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心中却很是想不通,薛先生说这句话的意义,又在什么样的地方?
他不知道,可是,又不可能去问薛先生。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愣神的这个功夫,一个更大的麻烦来了。
因为心中有事,所以眼神也就没有那么好了,以至于,他的头,和紧闭的木门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由于突然,所以,他以一个十分优雅的姿势,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当着薛先生的面!
而刚好在这时,紧闭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人,自然也是看到了他这个十分优雅的姿势。
关键的是,屋里面出来的人,还是一个小孩!
颜城并不陌生,正是地狱门门主身边的那个黑衣小童。
门打开,小童又转身走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就仿佛并没有看到这两个人一样。
颜城拍拍屁股,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拽了吗,就不晓得扶我老人家一下啊,没看到我摔倒了?简直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看了看薛先生,十分无奈,十分委屈的摊了摊手:“太不像话了,简直太不像话了。”
薛先生已经在努力的憋了,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门,可能会痛吧!”
丢下这一句话,然后就消失在了颜城的面前,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凌乱着。
“门可能会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颜城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严重怀疑薛先生的思想有问题。
就算不关心自己,也不应该去心疼门吧!
房间里面有人,三个人!
除了刚刚进来的薛先生还有开门的黑衣童子之外,还有地狱门门主。
门主坐在床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大盆烧红了的碳火,映在他苍白无比的脸上,隐隐有着几分血色。
“你来了!”颜城没有想到,这个在地狱门权利最高的人,却是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都引得他不停的咳嗽。
黑衣小童的眼中,满是焦急,但是却没有动。
因为薛先生在这里!
几根银针,分别插入了门主的几个穴道,勉强压制住了他的咳嗽喘息。
“别说太多话!”这是薛先生的叮嘱。
对于病人来说,医者的话,就是圣旨。
门主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颜城:“你过来!”
颜城缓缓走过去,他实在是不敢相信,昔日那个变态的门主,怎么会变成了如此模样。
“门主!”对于门主,颜城还是持尊敬态度的。
毕竟,门主还是值得他尊敬的。
“你还不是他的对手!”门主又开始咳嗽,只是这次,很快就停了下来:“记住,无论如何,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门主没有再说,好像,这两句话,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
黑衣童子很是焦急,看向了薛先生,待得薛先生点头,才扶着门主躺回了床上。
“怎么样?”到了这时候,颜城忽然觉得,门主一直以来的变态行为,好像都是为了自己。
薛先生没有说话,因为他在专心致志的行针。
半盏茶的功夫转瞬即逝,可是,颜城却觉得过得无比的漫长。
薛先生换换点了点头,颜城却发现,他的额头,已然见汗。
荒原的景色是枯燥的,同时也是高贵的。它虽然没有江南烟雨的绿意盎然,但却是高贵的金黄。
落日缓缓西沉,给这抹金黄更增添了几许神秘的色彩。
枯草金黄照落日,斜辉淡看雁双飞!
这究竟是凄凉?还是难得的美景?
颜城并不是一个秀才,他也不是懂得欣赏这样美景的人。
那棵歪脖子胡杨树,似乎有些承受不了他坐在上面的重量,被他给压得更低了。
他在喝酒!
他本来是不会喝酒的,但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学会了喝酒!
现在的他,并不落魄,但是,他的眉宇间,却满是忧愁。
“酒是好东西,可惜喝多了,并不能改变什么!”薛先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伸出那只洁白而且有些纤细的手,夺过了他的酒。
“怎么样?”他没有问是什么怎么样。
薛先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在树枝垂地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酒入喉,眉头皱了皱,将之还给了颜城:“小童守着他,情况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薛先生说道:“他的伤已经有很多年了,这一次,也只不过是引发了旧疾。”
“可有办法?”颜城接过酒,看着薛先生。
“有!”还好薛先生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很难!”
颜城抬头,看了看远处那只剩半轮的落日,缓缓问道:“什么办法?”
“圣池冰莲!”薛先生说道:“现在能救叶先生的,只有传说中的圣池冰莲了。”
“圣池冰莲?”颜城很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薛先生道:“医书有云,雪山之巅有圣池,池中有莲,明若冰晶,为圣药。不过……”
“不过如何?”颜城也有了些许的急迫。
薛先生道:“不过冰莲乃是传说,具体存不存在,还得另说。更何况,书上记载,凡有冰莲诞生,皆伴有灵禽异兽守护,寻常不可得之。”
颜城笑了笑,语气变得坚定:“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可是你?”薛先生看着他,有些担心的问道。
颜城笑道:“无妨!先生可知,雪山?”
薛先生道:“漠北以西有山,终年积雪,谓之雪山!”他看着颜城:“我必须去。”
“你去?那老头子怎么办?”
薛先生道:“叶先生不会有问题,只是你,见到了冰莲,你懂得怎么处理?”
歧视,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歧视,颜城在心中狠狠的腹诽。但话说回来,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薛先生似乎十分了解他的想法:“不用问了,我不会告诉你。”
颜城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只得同意薛先生了。
此刻,夕阳已完完全全的没入了地平线,只留下殷红如血一般的残云,漫无目的的漂浮在天空之中。
风,忽然就刮了起来,满地的枯草,很无奈的向天边的红云飘去。
两个人,还是静静的坐在那棵已经快要枯死的歪脖子胡杨树上,任风吹乱他们的长发,掀起他们的长衫。
是风,就总会停下来,是夜,就总会过去,光明,也总会划破黑暗。
铁城已经渐渐消失在眼眸里,地狱门已隐没在黄沙之中。
仿佛就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世间,否则,又怎么会叫做地狱?
雪山在漠北以西,所以,这片沙漠,才是天然的屏障。
沙漠,又被人们称之为死亡之海。
尤其是这片沙漠,死亡之海都不足以形容它,它被这片荒原的人称之为,冥都。
每年被这片沙漠吞噬掉的人,不知有几何,就连是最有经验的驼队,也不敢踏足于这里。
颜城当然知道冥都的可怕,从小在荒原长大的他,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不仅如此,甚至可以说,这个世上对这片沙漠,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
他还记忆犹新的是,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他被地狱门主那个老头儿扔在冥都的最中心,硬是跟随写那风暴不眠不休的跑了三天三夜。
所以,别人害怕这片沙漠,他却已习以为常。
而且,要去雪山,这也是最近的一条路径。
驼铃声清响,颜城和薛先生,渐渐消失在了这片黄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