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分享一个师父的小故事呀,是师父多年在川西,偶遇一个路边小饭馆的老板所发生的小故事。
那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导航都差点失灵。朋友开车载着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远远看见一个饭馆店很小,四张桌子,老板兼厨师兼服务员,一个人。大概五十来岁,瘦,精干,围裙上有些油渍,但眼神很亮,像鹰。菜单就一张红纸,毛笔写的,贴在墙上:燃面、肥肠面、牛肉面、素面。没了。朋友是个讲究人,问老板,“燃面是宜宾那种吗?肥肠处理得干净吗?牛肉是腱子肉还是肋条?”
老板正在灶台后面,一手抓着面往滚水里下,头也不抬的说,你就说“吃不吃辣,剩下的,我说了算。”朋友有点懵。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做生意的。我说,“那就两碗燃面吧,一碗正常,一碗微微辣。”老板“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整个店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节奏。下面,捞面,甩干水分,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多余的声音。然后是调味。酱油、醋、红油、花椒粉、蒜水、花生碎、葱花……十几个调料罐,他像一个老中医抓药,舀、撒、淋、盖,看都不看罐子,全凭手感。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两碗面,“梆梆”两声,放在我们面前。他说:“慢用。”然后继续回到灶台,擦拭着他那口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尝了一口,就一口,我跟朋友对视了一眼。我们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两个字:服了。
那味道,简直了!怎么说呢?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寡。香、麻、辣、鲜、酸,各种味道在嘴里层层递进,最后又完美地融合成一种独特的味型,让你停不下来,又舍不得太快吃完。我吃过很多名店的燃面,包括在宜宾本地。没有一家,能跟眼前这碗相提并论。这根本不是一碗面。这是一碗艺术品!风卷残云之后,我俩都觉得不过瘾,又各自加了一碗肥肠面。肥肠处理得极干净,软糯又有嚼劲,汤头浓郁,面条筋道。还是无可挑剔。吃饱喝足,店里也陆陆续续来了些客人,都是开大车的司机。他们跟老板很熟,进门就喊:“老王,老样子!”
老板也是“嗯”一声,然后下面,调味,上桌。一样的流程,一样的气定神闲。我终于忍不住了,走到灶台边。我问道“老板,你这手艺,在哪儿学的?”他正在切明天要用的姜末,刀工很密,像机器。他答道“祖传的。”
我说“那你这店,开了多久了?”他说算起来有60多年了。我更惊讶了:“那你为什么不开到成都去?或者重庆?你这手艺,开到哪儿都得排队,一个月赚的钱,顶这里一年吧?”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刀,抬眼看我。那眼神,很平静,但又像能穿透人心。他说:“小伙子,钱是赚不完的。”
我说:“话是这么说,但你这手艺,窝在这里太可惜了。”他笑了笑,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案板。他问道“你觉得,我这一天,能卖多少碗面?”
我想了想回答道:“我看你这客流量,中午晚上两个高峰,司机大哥们吃得也快,翻台率高。一天卖个两三百碗,应该没问题吧?”
他摇摇头说“一天,一百碗。上午五十碗,下午五十碗。卖完就关门。”我问为什么?你这备料,我看完全可以卖更多啊!”
他说:“水不行。”
我问:“水?”他解释道“我这面汤,是用山泉水吊的。每天我就去打两桶,用完了,就没了。用自来水,味道就差了。砸自己招牌的事,不能干。”
我说:那你可以多打几桶啊?
他说:泉眼就那么大,你把水打光了,第二天就没那么清了。得让它歇歇,养一养。
他顿了顿,继续说:“面也是。我这面,是找下的一
个老师傅,用老法子压的。他一天就压那么多,一多了,碱水和面的比例就不对,筋道就差了。人家也要休息的。还有我这红油,里面的香料,有几味是野生的,山上采的。一年就那个季节有,采多了,第二年就长不出来了。也得让它歇歇,养一养。”
我听得有点入神。这不像是在说做生意,倒像是在说种庄稼。他说:“所以啊,你看到的,是我在开店。你看不到的,是山、是水、是节气、是人情。我不是在做一碗面,我是在伺候一个‘场’。我把这个‘场’伺候舒服了,它就给我一碗好面。我一天能伺候的范围,就这么大。超出了,‘场'不高兴了,面也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你说的去大城市开店,听着是赚钱多。但那里,有我这口泉水吗?有给我压面的老师傅吗?有长着那几味香料的山吗?没有了这些,我这手一哆嗦,味道就变了。到时候,客人骂我,我自己也难受。图啥呢?”
他说完,又拿起一块猪肥膘,开始熬猪油。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我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那句话:我不是在做一碗面,我是在伺候一个‘场’。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我一直以为,成功,就是把一件事做到致,然后拼命复制,扩大,占领市场,做成连锁,最后上市敲钟。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几乎唯一的成功范式快,大,强。但在他这里,我看到了另一个模式:慢,小,和。和谐的“和”。他不是在对抗什么,也不是在征服什么,他只是在顺应。顺应泉水的流量,顺应面团的筋道,顺应香料的生长,顺应自己的心力。他找到了这里面所有的“规律”,然后把自己变成了规律的一部分。所以他看起来那么轻松,那么笃定。因为他不是在用自己的“力”去做事。他是借了天地万物的“势”去做事。这叫什么?这就叫“开窍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师父末了还点我们,学习中医更是如此,顺应自然,不作不会死。
一开始我只是陷入在故事的震撼情绪当中,没有太明白师父所说故事的深层含义,那个“场”到底是什么场?为何我未曾见识过?
直到这次从成都回来,我发现我们家的丝瓜藤蔓延得无声无息,仿佛一夜之间就占据了不少广泛的领地。它那么安静地,沿着墙角,一点一点往上爬。似乎也不着急,但也曾不歇息。有阳光的时候呢,它就多长一点,多开几个小花;阴雨天的时候呢,它好像就歇一歇,扎扎根,攒攒水分。它好像也不曾想着明天要爬多高的墙,也不想着邻里蔷薇开得如何又凋谢了几回?
它就那样默默地,顺着墙角或者可以依附的支点,一点点地向前,也只是在做一件事:成为它自己,开花结果。 那一刻我除了惊叹它的生命力之余,突然就想明白了,我当下的处境。
我各种学习传统文化,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几个虚荣,银行卡上的数字吗?还是为了炫耀我自己,学习了好多东西,会的技能好多?亦或是…为了实现我那笃定的志向呢?
对的,没错,我是为了通过我的文字传播也好,弘扬中医也罢,去广结善缘,跟一些有趣的灵魂产生一些碰撞,最后再携手实践我的远大志向!
如果我想清楚了,我写的东西,所做的事情,自然就会有价值。如果我真诚地表达了,自然会有人被触动。我需要做的,不是去“追求”爆款,而是成为那个能“生产”爆款的人。我的“场”,就是我的认知,我的体验,我的思考。我只需要每天给这个“场”浇水,施肥。多读点书,多走点路,多跟有智慧的人聊聊天。
当我明白了这一些,我的世界,整个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