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莫老夫人醒转过来,几人一直悬着心,稍稍放下了些。
“承泽,小婉她……她……真的……撇下我们……先去了吗?”老夫人拉着大儿子的手,眼中含泪,期盼地看着他。
莫承泽低下头不作声,其他几人也都低下头去,不敢看老夫人。
一室寂静给了老夫人答案,她松开了儿子的手,两眼直直地望向上方,泪水横流。小婉,你怎么如此狠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十四年前那么大的坎儿你都迈过去了,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过不去?你怎么就忍心扔下轻尘,扔下我们两个老人,扔下这些关心你的亲人们呐!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老夫人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女儿,可是,去哪里问?谁能给出答案?
见老夫人不言不语,只无声流泪,都担心她会郁积在心,闷出病来,两个儿媳忙上前安慰。
“娘,您想开点,您还有我们,还有轻尘,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大儿媳宁香哽咽着劝道。
“是啊,娘,您往开了想,爹还没醒,您若是再病了,可让我们如何是好哇!”二儿媳随声附和道。
见她提起爹,莫承泽几人齐齐瞪向她——娘刚醒,再受不得任何打击,爹的事要瞒住她才是,你怎能说出来刺激她?
柳娘说完自己也发觉不妥,忙捂住嘴,可话还是被老夫人听了去,“你爹他,他……他怎么了?”老夫人颤着声问,眼里透着惊恐。
“娘,爹没事,他和你一样昏了过去,大夫来看过了,说他很快会醒,你别担心,养好身子要紧。”莫承泽忙安慰道。
“真的?我要去看看他,快扶我去!”老夫人挣扎着要起来,无奈她太虚弱,连坐起来都办不到,头微抬了头,又倒在枕头上。老夫人没想到自己如此无用,急得大哭。
一众人等急忙安抚,好半晌,老夫人总算平静下来,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轻尘就急着赶回张府,莫承泽、莫承泊两兄弟也要去送别妹妹,荣天俊独自待在莫宅不合适,他也想去见轻尘的娘最后一面,于是充做莫家亲友,四人一同出了门。
张府并未有什么变化,只在小婉和轻尘住的小院里设了灵堂。远远的看见那一片白色,几人都不禁动容,轻尘更是哭着冲了进去。
堂屋正中摆着棺材,小婉躺在里面,睡着了般。她生前遭受了怎样的委屈和不幸,不得而知,现在的她宁静、平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若没有颈间那刺目的淤青,你会以为她真的只是睡着了。
“娘——”轻尘扶着棺材,哭得肝肠寸断。直到此刻,她还是不能接受现实。娘,你怎么忍心丢下尘儿一人?娘,你有心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娘,我们说好了,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走了,轻尘的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娘,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万般言语都化作心中的阵阵悲痛,永远的痛!
轻尘的哭声冲破了几人的防线,莫承泽、莫承泊皆掩面而哭,就连荣天俊都偷偷用袖子拭了几回泪。眼睛红肿的苗儿怕轻尘做傻事,环抱着她给予安慰,这一抱不知是让轻尘感受到了温暖,还是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孤单,她死死地抱住苗儿,仿若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片浮萍。
按习俗,亲人都见过以后,就要合上棺盖。合一寸,看一眼;看一眼,再合一寸。纵有万般不舍,棺材还是盖上了,从此天人永隔,再不相见!
几人围着火盘默默地烧着纸,看着一簇簇红红的火苗在纸上跳跃,起舞,化成烟,化成灰……
“莫公子……”一声呼唤,带着悲伤,带着彷徨。几人向屋外望去,丁小丁带着莫家隔壁的严大哥从院外走来。
几人疑惑,严大哥怎么到这里来了?唯有莫承泽心里“咯噔”一下,“严大哥,你——”
“莫公子,莫老爷……莫老爷他……他……”
“我爹?我爹怎么了?我爹到底怎么了?严大哥你快说!”莫承泽颤抖的双手,抓住严大哥的胳膊,以支撑他那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身躯。丁小丁见状,忙扶住他。
其他几人也都围过来,心焦地等着答案。
“莫老爷,他——走了。”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严大哥艰难地说出了口。
“什么?!!”这撕心裂肺的喊声不知出自谁口。
“外祖父!”
“爹!”
一夜未眠的几人,像散了浑身的力气一样,双腿再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荣天俊、丁小丁、严大哥、苗儿几人慌忙去扶,灵堂前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