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瑞是个妥妥的光头一族,不是没头发的光头,是与帽子绝缘永远裸露着头的光头。无论天气多么寒冷,他总是能高昂着头不惧挑战。他还有“头冷脚暖八分饱”的养生经,并奉为圭臬。
去年冬天全民皆阳,他也跟着阳了一回,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再上班时,我给他找出有帽子的羽绒服,他执拗地把帽子拆下,还振振有词地说,不冷。
好啊,有一种冷是你老婆觉得你冷。人生,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不冷就好。
快过年时,又一波寒流来袭,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天寒地冻。有一天晚上,我俩一起去理发店整整头发过新年。
我剪了刘海,他理了发。美发师顺便给他洗头,刮脸,捯饬一新。
回来的路上,天更冷了,比甄媛从甘露寺去凌云峰那天还冷。该死的西北风,就像加了冰,连呼吸都是“心冻”的感觉。
他也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看着他刚理过发的光头,我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把我的绒线帽子摘下来给他戴上。
我的这个帽子,已买了好几年了。深蓝的底色,中间一道白杠,“帽似时尚”。顶部的绒球早已拆掉了,因为觉得这么大年纪了还顶着个大大的绒球显得太幼稚。别说,把绒球拆掉了,这帽子就与任何服装相配,且男女皆宜了。
我把帽子给他戴上,他看看我的羽绒服还有帽子,就什么也没说,乖乖地戴上,一起顶风冒雪地回家了。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出去走步,我都带着那个帽子,天不冷,我就自己戴;天冷了,就给他戴。
即使给他戴上帽子,他也什么话都不说,“阳”一回,他性情变了不少,至少在戴帽子这件事上不那么固执己见。
时光流逝,冬悄悄地走,春悄然而来。渐暖的空气,破冰的流水,渐绿的柳枝,吐芽的苞蕾,这些春的使者,驱散了料峭的寒风,送来了温暖的气息!
一天晚上,我们踏着早春的月色,走在清光凌凌的小河边。
远远地,前方两个身穿白色运动装的女子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她们身材窈窕,长发披肩,走过之处还留下好闻的香水味道。
蓝瑞一把扯下他头上的帽子,对我说:“看你,把我扮拢得像个二傻子似的,天都热了,还给我戴帽子!”
我是谁呀,咱也是冰雪聪明蕙质兰心的,怎么看不透他那点小心思!
我抓过他手里的帽子,眼神冷峻地从他脸上睥睨而过,嘴角轻轻地撇一下,笑笑说:“呵呵,某人走出半生,回来还是个少年啊!啥人至死是少年来?”
说着,我拿起那个帽子,悻悻地快步走,一口气走了大概二十米远。
这几天我们这里遭遇极端性冷流暴风雪,寒风凛冽,白雪皑皑,这样的天气,不是寒冷,是速冻。
于是我众里寻他千百度,翻箱倒柜找棉裤,顺便找到了那个蓝底白杠的帽子,我就那么随意地放在门口的衣架上。
昨晚出去走步时,我看到他穿好棉衣,自然而然地拿起那个帽子戴好,从从容容地下楼了。
我窃笑,一句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