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锦泷大概是这世上最敬佩锦卿绝的人了。
每次看见隐藏在林间的草人被她一叶封喉,那种敬佩就克制不住的涌上心头。
白衣飞舞,剑锋凛冽,轻盈落地,干净利落。她头顶的红色发带点缀的恰到好处。
“长姐。”锦泷恭恭敬敬的将沏好的新茗送到锦卿绝的面前。
“谢谢。”她回眸,浅浅一笑,少年却已心生暖意。
他们的年龄相差三载,却彼此相知相守,拥有着人人羡慕的默契。
微风轻抚,一身青衣踏着小径缓缓而来,浅笑,羽扇,乌发,尽显风雅。
来人轻声道:“锦泷,你这几日可有长进?”
锦泷收拾茶具的手抖了一下,险些跌落。
“秦朝歌,我是否长进与你何干?”他不回头,只是继续收拾手里的东西。
秦朝歌笑笑,“怎与我无关?我好歹也是你的准姊婿。”话音未落,羽扇就如利刃一般破空而出。
锦泷微微侧身,躲过羽扇,反手拔剑,手腕灵活的翻转,剑破长空,直逼人眉心。
关键时刻,秦朝歌用羽扇挡下这一招。
羽扇遮唇,秦朝歌浅浅一笑,“不错,有长进,能拿下我这招实为不易。”
“哼。”锦泷不屑的轻哼,却没发觉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只是低头,继续收拾佩剑。
秦朝歌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果然,即使年龄已经不再小,但他终究是个孩子。
“朝歌?”柔美的女声带着一点惊喜。
秦朝歌闻声回头,恰碰上那一袭白衣,干净,纯洁。
秦朝歌静静的望着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可曾想我?”
锦卿绝浅浅一笑,缓缓点头。
秦朝歌望着眼前的人,洁白无瑕,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眼前的女子魅力依旧,吐气如兰。
“即以来此,就留下过夜吧?”锦卿绝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眼神里充满期待。
秦朝歌微微一愣,浅笑道:“过夜就不必了,能留下用膳即可。”
锦卿绝抬手握住秦朝歌的手,只字未语,只是向小径走去。
待两人完全消失,锦泷才将收拾好的佩剑抱在怀里,向前赶去。
林间传来淡淡花香,绕空许久,叶落,花香散尽,只留得一片孤寂的竹林。
二、
酒香四溢,庭院内好生热闹,人人都知道,今日秦朝歌要迎娶锦家才女锦卿绝。
院内有一颗桃树,正是花开时。
锦泷悬坐在树上,杯中是上好的女儿红。他是好酒之人,然而,今日他却滴酒不沾,独自一人在那桃树上似赏花赏月而又别有用心。
这一天本是注定的,但他心里依然不舍,他对于长姐,或许已是一种依赖,虽然他知道,长姐断然不会一生一世的陪他护他,但他还是不舍的,他们一起经历的种种都在他心里刻着,然而这一切只是过眼云烟,未留痕迹。
待夜深人静,客散尽,留得一片狼藉的房间与一人没落的影。
锦泷轻巧的从树上落下,杯中的酒没有一滴溅出。
“泷儿。”
长姐的声音出现在背后,绊住了锦泷将要迈出家门的脚步。
夜风微凉,桃花随风而动,落入杯中,惊起丝丝涟漪。
“可愿与我对饮这最后一夜。”
冷月光,墨色夜,胭脂花,素衣人。
两人在月下花间对饮,一切言语皆留于杯中。
三、
锦泷并不是锦卿绝的亲弟弟。
锦泷七岁那年遇见了锦卿绝,这一眼,便如同终身一样漫长。
战乱时期,富人都带着钱财逃命,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唯锦家救济贫困。
锦卿绝接济无家可归之人,将他们安置在家中,以劳换财,人人都愿跟随锦家,却只一人除外。
“既然你不愿用这种方式,那可愿随我入师门,做我舍弟?”素衣的女子怒中带笑,“若你愿意,我便一生守护,至死方休。”
那一天,他有了名字,叫锦泷,那一天,他做了她的舍弟,那一天,她承诺他守护终身。
四、
杯中无酒,而人未醉。
桃花不断的落下,如同一场胭脂雨,诉说谁的心事。
“长姐可记得,我跟锦家多久了?”他仰面躺在树下,任桃花落在脸颊。
“可有十年了……”
“哈……十年,长姐觉得十年可少?”他闭眼,任她将他脸上的花瓣一一抚落。
“泷儿,来日方长……”
即已有相伴终身之人,便不需再于他人分心,即已有曾经的承诺,为何如今许他人终身,缘本如此,缘尽花谢,缘疏人情结,又或许这并不是相守终身的缘分,或许这缘分不该由他来承担。
月色朦胧,桃花终落尽。
次日,锦泷离开了锦家,只留得一纸墨书,上书四字:花凋缘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