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童年的年味,脑海中很多的记忆已不再那么鲜明,在那些似乎遥远的片段里,我首先想起的是一束杏黄的灯光。
那灯光来自父亲写字台上的老式台灯,父亲说那台灯比我大,底座是工友特意车的,灯泡是老式乌丝灯,灯罩是他亲手做的,灯罩上写着毛笔小楷“知识有如沙中金,淘得越细,金越存。”
台灯下,父亲常常伏案工作学习,每在这个时候,母亲都嘱咐我不要吵,我于是静静地向往着那束温暖灯光的笼罩。
来到年底,父亲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在灯光下为家人和亲友写春联,在那个不富裕的年代,父亲写的春联很受欢迎,因为他的字非常好。由于经济原因,他曾痛失保送上大学的机会,写得一手好字,也许是他对自己梦想的一份纪念吧。
每次写春联之前,父亲会先计算好每副春联的长宽,用铅笔和尺子在红纸背面轻轻划好线,再用刀子精细地裁剪开来,动作轻盈审慎。
裁好纸后,父亲将要取出毛笔和墨盒,我常常会抢先拉开抽屉拿出笔墨,这些对于我再熟悉不过了。墨盒是拳头大小的小圆盒,深蓝色的墨盒里是已经坚硬的墨块,父亲会先注入水,再慢慢把墨块磨开,等墨块被磨成墨汁,我最期待的环节才会拉开帷幕。
杏黄色灯光下,父亲郑重地压好纸,再把毛笔在墨汁里反复运润,等笔头饱饱地吸附了墨汁,下笔写出的字才会饱满有力。只见他屏气凝神,用拇指、中指、拾指将毛笔握住,而无名指、小拇指合力在另一个方向顶住笔,然后,轻轻落笔在那红纸上,横、撇、提、钩、点、顿笔,每一个笔划都一丝不苟,每一个字都方正美观,红纸上,尚未干的墨迹在乌丝灯下光彩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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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写完一副春联,父亲都会整体再仔细端详一番,有时,他的脸上似乎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但又很快严肃起来,开始写下一副了。
我那时踮着脚双手扒着写字台,才能看见那行走在红色殿堂上的墨色,平稳流畅,带着憧憬,满怀信心,描绘着对新一年的美好祝愿,那一个个红纸上俊朗的字让人顿时心生美好,生活的艰辛也在淡淡的墨香中渐渐散去。
那个时代的生活里,人们没有太关注炒房投资投机,只是埋头工作,虽然日子并不富裕,但人们相信,勤劳的双手可以创造幸福。
就在父亲忙着写春联的时候,上了一天班的母亲正在准备节日里的各种食物。一袋袋的菜包子、肉包子、豆沙包装箱冻在雪里,案板上,她把面压在模子里,然后卡出鱼形,还有我喜欢吃的糖三角,一块放到大锅里蒸,灶堂里的木柴烧得噼啪作响,我会蹲在灶堂口,一边添柴一边欣赏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份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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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新年礼物,妈妈每年会为家人们织好一件件新衣,我的最鲜艳生动,有领口坠着小绒球的大衣,有胸前跑着小鹿的上衣,普普通通的毛线在她手里一针针织成了艺术品,穿在身上温暖又自豪。
过年的时光满是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准备各类美食,准备各种年货,母亲把过节里的鱼肉提前分批送到奶奶家,父亲撑起灯笼杆,再点亮红灯笼。然后,父亲用那辆二八自行车,前梁坐着我,后座坐着母亲,母亲手里拎着年货,我们一路驰骋回奶奶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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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人们已经习惯买春联过年了,可我见过最有年味的春联,还是在那杏黄的灯光下。那些记忆已经时隔二三十年,学习金融的我也懂得了些杠杆的作用,但有一个道理愈加清晰,那就是,社会的财富终究要靠踏实的劳动来创造,劳动创出的踏实感会让年充满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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