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少年不知愁滋味,熊大山再没来骚扰陈迹,陈迹也恢复了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初二年下学期眼看着就要过去。
这天,如往常一样,下午放学后,陈迹要留下来出黑板报。陈迹在小学的时候当过几年班长,综合表现还不错,后来上了初中,严高一直希望他能出来当班长,但是陈迹却一直推脱,也没有表明原因,几次三番之后,就不了了之了。陈迹不知道这个事情是否会在严老师的心里留下疙瘩,但至少明面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只是入团的时候,严老师卡他卡得比较严,同期申请的同学,资质大不如他的,都已加入了共青团,只有他还晾在那里。其实陈迹不是一个不求进步的少年,只是小学的几年班长,让陈迹过得很压抑很焦虑,过度消耗了他年少的心。想当初,幼小的他很崇拜他的班主任老师,这位老师不但写得一手好字,人也长得帅气,又对他很好,今天他能出黑板报,也是得益于这个老师那一手好字的影响。从崇拜,到模仿,再到老师让他代为在黑板上抄写题目......一路下来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终究练成了有他自己风格的一手好字。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件让他当众在全校师生面前哭泣的事情,他会一直敬爱这位他人生最初的启蒙恩师,但自从那次事件之后,陈迹本能上就开始排斥、疏远所有的老师。
现在已是六月天,天气异常的炎热,教室窗外树上的蝉鸣声“吱吱吱”地吵个不停。忽然有一阵清风吹来,专注的陈迹身体莫名地哆嗦了一下,手中红色的粉笔掉落了下去。
“嘻嘻......”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串轻轻的笑声,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竟然是林莓莓,接着他又很快地转了回来,身体马上变得异常僵硬起来,脑袋乱哄哄的,一时间只是呆立在椅子上。周遭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流动,陈迹只能感觉到额头的汗水慢慢地滑落下来。在那个年月的乡村,在这般青涩的年纪,男女同学间正常的往来是有诸多的避讳,甚至可说没有正常的男女同学之间的相处,因为男孩基本就是和男孩玩,女孩基本就是和女孩玩,稍有越雷池一步者,就会招来别人疯狂地嘲弄,这嘲弄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幸灾乐祸,抑或许真的是正义凛然。“早恋”是令人谈虎色变的字眼。
过了一会儿,陈迹感觉身后好像没有了一点声响,于是慢慢地从椅子上下来,趁着低头捡起粉笔的瞬间,偷偷往后瞄了一眼,教室里已然空荡荡的,他松了一口气,心脏却“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刚才不是都没人了?奇怪?难道林莓莓对自己有意思?应该不可能吧。自己长相普通,说破天了最多只能算有那么一点点儿帅,个子也不高。论学习成绩,自己也只能算还不错。这综合来说,自己在外表和学习上都不属于出类拔萃的人,而林莓莓不但是自己班的班花,还是学校的校花,况且学习成绩也不错,还经常参加作文比赛,写得一手好文章,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孩怎么会看得上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个世界的人。难道她看上自己的才华,才华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啊。陈迹自卑而侥幸地胡思乱想着。
他突然感觉有点口干舌燥,于是回到自己的桌位,拿了水壶,来到窗边缓缓地喝了一口水。此刻有小风拂面,他望着窗外的远方,又想起了前段时间参加全县中小学作文比赛的事情,这段经历一直让他回味无穷,魂牵梦绕。
其实初二年段作文写得好的大有人在,如果单论每次考试的作文得分,未必能轮到陈迹,但是作文比赛的辅导老师是一个思维比较出格的老师,他原先是在县里教书,后来由于一些个不可言说的原因,被下放到乡村。这位辅导老师在初二年段选了两名学生,第一个就是林莓莓,这个大家毫无争议。而第二个选择陈迹,其他老师意见颇多,但是这位辅导老师坚持己见,不顾别人的反对,硬是让陈迹去参加了比赛。
陈迹还记得那天,他傻傻地站在考场外,天火炙烤着大地,天气热得人要直接发烧。忽然,他感到有一股初春的风缕缕飘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林莓莓正向着自己徐徐走来。她上穿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下搭一条方格子的白色长裙,加上她那白皙透亮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段,瞬间给陈迹的世界带来了一股沁人心肺的清凉。
“陈迹,你好。”
“陈迹......”
“陈迹,你没事吧?”
“哦。”过了半天,陈迹才从脑袋短路中缓过神来。他立马就感觉到自己脸红得发烫,还好自己皮肤已经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基本也看不出来有别的颜色的变化。
“没,没事。”陈迹憋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是不是被太阳晒得人难受?”林莓莓关切地问道。
“没,不,没事,不是......”陈迹有点受宠若惊,嘴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鬼,只感觉脸烫地要着火了,脑袋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再也不敢抬头看林莓莓一眼。其实虽然他们有一起辅导作文,但是互相之间很少打交道,说过的话更是寥寥无几。
陈迹还在这边紧张得不知所措,而全场的其他男学生却目光如炬,如果说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那么陈迹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反倒是林莓莓落落大方,仿佛没事人一样,一直站在陈迹的身边,轻轻地说着话语。
少年陈迹由于过度紧张感觉自己就要休克了,只能凭着本能点头或是摇头又或是发出一些短促的声响诸如“哦”“啊”“呃”......来回应身边的女神。
还好过了没多久考试就开始了,陈迹如释重负,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尴尬的境地,但虽感局促,他心里不免还是甜滋滋的。
后来,比赛的结果证明了辅导老师独到的眼光。陈迹挤掉了很多县初中的学生,拿下了全县初中二年级组的第二名,爆出了大冷门,林莓莓也拿到了第五名。原来当初辅导老师力排众议选择陈迹的原因,是他认为很多写作好的学生,作文已经脸谱化、范文化,而陈迹的文章好似草皮里自己冒出来的野草,还未做怎样地修剪。当然此举也是相当的冒险。
这期黑板报,需要参加年段评比,所以要求比较高,陈迹利用放学时间已经连续做了两天,今天是第三天。由于发生了昨天的状况,他有点魂不守舍,已经有好几次把字写错了。陈迹的心里很矛盾,又期许着再次相遇,又害怕相处时的窘迫,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再听到那美妙的笑声,整个人被失望的情绪彻底地笼罩着。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两天,今天陈迹要把黑板报收尾了。他决定振作精神,收回乱七八糟的心思,一鼓作气完成任务,班长已经催他了
干着干着,陈迹突然闻到一股芬芳,心脏即刻狂跳不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猜应该是她来了。他硬撑着憋了半天,终于咬了咬牙,鼓起了勇气,转过身来,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
林莓莓看着陈迹的样子,禁不住扑哧一笑,但好像担心他会因此尴尬,很快就收了笑声,紧跟着轻柔地说:“大才子,需要帮忙吗?”
听到她说自己是大才子,陈迹有点错愕,但心里满满都是幸福,他满脸羞涩地连忙回道:“好,好,我没什么才华,说不上什么才子。”
“你就不要谦虚了,过分谦虚可是虚伪哦。”林莓莓眨着美丽的大眼睛,撅着小嘴俏皮地说道。
“嘿嘿。”陈迹听完,傻笑了两声。
“说吧,要我做什么呢?”林莓莓问。
“先帮我画边栏的图画吧。”陈迹不假思索地回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林莓莓狡黠一笑。
陈迹被问得一下子脸就红了。其实他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林莓莓,美丽的女孩谁不倾慕呢。林莓莓不但作文写得好,而且还很会画画,陈迹就曾经瞥见过她画的一幅百花争艳图,当时就被惊艳到,特别是在颜色搭配上,栩栩如生,他相信如果彼时有蝴蝶飞过,肯定会流连于画中的百花丛中。而且他还听到她们的谈论,说是有花儿的清香扬于纸上,原来林莓莓在颜色涂料里配比加入了用花朵碾成的汁液。
“那我准备开工喽。”说着,林莓莓把长发盘起,扎成一个可爱的丸子头,给人清爽干练的感觉。
随着时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最初尴尬的气氛慢慢消逝,期间他们还偶有愉悦的笑声传出。起初他们聊的都是出黑板报的事情,接着慢慢延伸到关于学校的那些人和事,到后来他们还一起回忆了一些孩提时光。陈迹刚开始脸红心跳,说话磕磕巴巴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也能侃侃而谈起来。
正当陈迹手中的粉笔用完,转身去取了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林莓莓做的板报主画,瞬间就被震撼了,他好想像古人一样道一句:真乃巧夺天工,在下自愧不如。
好一幅荷塘月色图。当空一轮明月,水中或伫立或散落着碧绿的荷叶。几朵绽放的荷花,粉嫩透亮,摇曳相间,其中一朵更有蜻蜓驻足。花下波光粼粼,有鱼儿在畅游,在嬉戏。更让人心生赞叹的是,长空入水,塘中依稀荡漾着柔美的月色。
再看作画之人,细密的汗珠已经蒙上了林莓莓的额头。浓黑而微微向上卷起的睫毛,挺而柔和的鼻子,随着炙热目光的注视,她那洁白光滑的脸颊慢慢泛起了红晕。陈迹一时看愣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
突然林莓莓满脸通红地侧过身来,说:“傻愣着干嘛?”但陈迹没有回应,还直勾勾地看着她,愣愣地杵在那里。
“陈迹......”林莓莓又唤了几声陈迹的名字。
“啊......”陈迹这才回过神来,脑袋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快做吧,要不然担心等下来不及了。”林莓莓轻轻说道。
“嗯,好。”陈迹尴尬地回道,慌忙拿着粉笔继续在黑板上写着。
老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愉快的时光总是飞逝,他们也终于大功告成,但这个时候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陈迹一直想着送林莓莓回家,但是话到嘴边,始终开不了口。看着满脸憋得通红的他,林莓莓也红着脸说:“天色有点晚了,愿意送我回家吗?”
“好。”陈迹乐呵呵地回道,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傻样。”林莓莓说完,顺势准备要刮一下他的鼻子,但抬手的一瞬间停住了,赶忙低头背起了书包,边往外走,边说:“我去门口等你。”
幸福的感觉扑面而来,一时让陈迹不知所措,不要说刮一下鼻子,就算让林莓莓打上几拳,他都异常乐意,而且此后还可以美美地回味上好几天。
陈迹欢快地把东西收拾好,然后一个箭步来到门口。在锁门的间隙,他对林莓莓说:“等下你在前面走,我在你后面跟着。”林莓莓听完,顿了顿,理解地说道:“好。”她明白陈迹的意思,在那个年月的乡村,男女同学日常来往都很敏感,更不用说现在天黑就他们两个人,她知道陈迹是在爱护她。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楼梯,迈过空旷无人的操场,走向寂静无声的校门。
当他们刚离开校门没多远,有一道身影突然闪现。这个身影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即刻就没入了校园。
一路无话,可能是怕被人听到,抑或是刚才已经聊了很多。但陈迹的幸福感已经爆棚,此刻在他的眼里世界万物都是美好的,这仿佛让他回到了小学的那个夏天第一次拿到了三好学生,那天天光明媚,耀眼的光芒好似照射进了他渴望已久的心房,瞬间世界百花绽放,所有鸟儿、蝴蝶一起迎风起舞。
“咯噔”一声从前面传来。“怎么了?”陈迹说着,赶忙跑上前去。
“哦,没事,只是踢到一个易拉罐。”林莓莓笑道。
“哦,天有点黑路不好看,慢点走。”陈迹紧张地关切道。
“好。”林莓莓满怀开心地回着。
接着,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队形继续前行。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前,林莓莓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陈迹说:“我到了。”
“这么快?”陈迹未经大脑脱口而出。
“呵呵,傻样。再不到家,我妈得出来找我了。”林莓莓嫣然一笑。
“嘿嘿。”陈迹听着,只是站在那里傻乐。
“我进去了,明天见。”林莓莓抬手微微摆动着说。
“好,再见。”陈迹傻乎乎地回着,但他没有转身,还恋恋不舍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林莓莓的背影远去。在林莓莓打开门的瞬间,她又向陈迹偷偷地左右摆了摆手,嘴巴做着说“再见”的口型,并作势让他回去。
等林莓莓完全消失在视野里,陈迹才失落地转过身,慢慢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陈迹满脑子都是林莓莓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善解人意,都是那么地令人如痴如醉。想着想着,他的思绪滑落到了林莓莓那圆润诱人的翘臀上,瞬间陈迹感觉裤裆鼓胀了起来,扯大篷了,虽然天黑看不见,他还是蹲了下去,假装四下里找着什么东西,随口还暗骂了一句:“混球!精虫上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