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阎王敌是个小老头,个子矮小,身着黑袍,头发花白,脸上却无一丝皱纹,整天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令人亲近。然而额上的一道伤疤显得格外可憎。
七岁的燕客天只觉得这老人有些奇怪,整天絮絮叨叨的说着各种药草,穴位,哪怕身边没什么人,也停不下话头来。刚来的时候,看到刀不惊身上的伤还破口大骂,吓得燕客天以为这小老头要吃人似的。没过几天,刀不惊就带着他到一处山谷,坦然的笑着说,这地方好,一会儿就埋在这里吧。然后给了他不少东西,又讲了不少燕客天听不懂的话。燕客天也知道这些很重要,拼命的记住,坚毅的面容上不免被眼泪浸润。最后擦了擦眼泪,看着刀不惊那在悬崖壁上留下深深痕迹的一刀,静静呆了一会儿。直到第二天下午,满身污泥,手上满是伤痕的燕客天挣扎着走出谷口,山谷内留下一座小小的孤坟,无碑,无人。
他回到阎王敌的那个草庐,已是深夜,在熟悉的骂声里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依旧是深夜,烛火烧的正旺,幼小的心灵也沉浸在绝望之中。这时候他正沉浸在刀不惊离世的悲伤之中,又想到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对过去父母犹在的生活越发想念。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这样可怜,未来的路在何方?谁也不知道。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一个清晨,一个清脆的声音将燕客天从睡梦中叫醒。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嘟嘟的小脸,七八岁的小姑娘,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那眼睛太清澈,甚至耀眼,让燕客天一下子清醒过来。然而这双大眼睛又离得太近,让他觉得十分不安,又因为长期未曾见到同龄的朋友,加上还是个女孩,燕客天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通透,却惊吓着往后面躲,不仅手脚无处安顿,更是紧张的连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候小老头的出现简直救了他的命。“臭小子,醒了就赶紧起来,别偷懒,这两天有活干了。小英,自己去玩去,别理这小子,他脑子有问题。”
小女孩乖巧的走出去,出门前回头还做了个鬼脸。燕客天有些想笑,却没有笑。他沉默不语的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做什么?”童稚的嗓音里有些冷清。
“你小子都睡两天了,现在东西也差不多了,该给你治病。本来给你治病就够麻烦了,还要管你吃,管你住,而且还是五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也不待回音,燕客天就被阎王敌拉着走到隔壁的药房。房间有些阴暗,除了一扇窗透进来的阳光,其他的药柜和书柜,全部掩藏在黑暗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阎王敌的话还在说着,就到对面的药柜找什么东西。
“你的病啊,也研究过,很奇怪,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至于说这舍利治病,更奇怪。治病一辈子还没听过这样搞得。可奇怪虽奇怪,却又人搞成过。那人还是我师傅,这就不奇怪了。我师傅救那个人,比你还惨,当然也比你厉害的多。不过我师傅搞得定,我自然也搞得定。你这块舍利倒是挺厉害的,估计是什么大师的,治你的病绰绰有余,兴许还有些好处。不过毕竟要开刀,在心口开刀,然后把舍利塞进去,这样一来就是个佛心了,兴许之后到那些秃驴那里还觉得这是个罗汉下凡......”
燕客天听着那老头说些什么,也不十分在意。那老头找好东西,脸上有了些凝重,转过身来严肃的跟他说道:“治你的病我是肯定治的,阎王敌的牌子绝不会在这儿垮了。可你身上麻烦不少,还要在我这儿赖着。那就先说好,你在这什么都要听我的,不然该去哪儿去哪,病治好就滚。”
燕客天虽年幼可历经惨剧,也有几分主意:“全听前辈安排。”
小老头应了一声,“好。那就先治病吧!”嘴角露出了几分笑容,半身陷在阴影里,有些恐怖的意味。燕客天却没注意,此时不知怎的头脑发昏,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阎王敌矮小的身体背对着他,嘴里噙了个烟斗。燕客天躺在床上,只看得到烟雾缭绕。
“今天起,你不再是燕客天,而是谢钧。歇上三天,你不是要读书么?附近李家村有私塾,你自己去。每天上午读书,下午给我整理药材,总不能白养活你。”
“……好……”沉默了半晌,燕客天,不,是谢钧回答道。
三年后,谢钧就不在阎王敌这里住了。他住进了李家村,操起了杀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