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冥界的一名鬼差,隶属黄泉。有送善人入轮回,带恶人下忘川之责。在这极寒之地驻守大概也有上万年了,期间不知看过多少的悲欢离合,与我眼中也只不过一世情缘罢了,终究是要忘却的。可身边不少新来的小鬼却是看不透,只终日盯着那忘川河中摆渡的白衣男子,一看就是几千年。
终有一日,一小鬼实在好奇,便来问我:“大人,听闻这忘川河摆渡人是个极孤寂的职位,一千年便要换上一次。自我来这冥界当差,想来也有几千年了,为何从未见这白衣男子离开过?”
听他这话,我便故作神秘高深一笑道:“你来的时间还短呢,想来不知这一桩痴情旧事,既是好奇,讲与你听倒也无妨。”
此事还要从万年前说起,那时我还是一名初入黄泉的小鬼差,忘川河中的摆渡人也并非是如今这白衣男子,而是一名一袭黑衣,黑纱遮面,身材瘦削的女子。只听闻她是因前世杀人无数,甘愿请命不入轮回,抹去前尘,永世来到这忘川河摆渡赎罪。终日里,一艘船、一个人、一盏灯、来回于忘川两岸,与恶鬼为伴。
直至十年后的一天,忘川岸边迎来一生魂。那是一名男子,一袭白衣。面露凄然,神色坚定,负手立于岸边。
开口便道:“姑娘,我要渡河,可否载我一程?”
那女子声音轻冷,只回一句:“生魂,不得过忘川。”
男子执意又问:“我今日来一定要见阎王,烦请姑娘通融一二。”
女子又回:“莫要多说,如你这般的人我见得多了,从未通融过。公子还请回吧?”
“那不如这样,我与姑娘讲个故事,听过后,姑娘若是心中有所动容,便载我过去,若没有,就只当做是用此来解一解眼前孤寂如何?”
女子见他语气真诚,不知为何竟答应了下来:“嗯,也好。”
男子一听这话,便看向远处,仿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一般,悠悠说起:“我原是东篱国的一名大巫师,与东离国皇室有灭族之仇。自幼便起誓毁了东篱国,为我巫师一族报仇,至此醉心禁术,无法自拔。本以为我这一生便只为复仇而活,却不曾想到会遇见她。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与她相识,她一身黑衣,面容姣好,一双星眸清澈非常,如姑娘一般无二。她就立于我面前,说要做我的徒弟,那时我也不知怎的,可能是被那双漂亮眼睛乱了心神,鬼使神差变应了。自那之后。我与她朝夕相处,在不知不觉间待她竟与旁人有了不同。慢慢觉得只为复仇的一生中有了她的陪伴,也是极好的。”男子说到此处,不经意间的一笑,胜过这世间尽数芳华。
“但不知从何日起,她竟察觉到我的绸缪,知我要用禁术复仇。在我不知不觉间她竟在心里有了盘算。我深知自己使用禁术已久,早已时日不多,决心早日复仇。测得一极阴之日,将她支走,独自返回城中施展禁术。谁知他也早已有所察觉,选择独自返回,先我一步,代我杀了所有人。再见,她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她与我说:好好活着,损阴德之事我来代你做。入轮回之事你来带我,可好?”男子讲到这儿,声音似有些哽咽了。
“直至那天我才明白,原来在我心中复仇于她相比竟那样微不足道。坦白说,我心中有悔,自那之后我便决意要来黄泉找她。十年了,今日我终是得偿所愿,来到忘川寻她。”男子在说话间总是不自觉看向女子,观她面色是否动容。
“姑娘,故事便讲到这儿了。这便是我今日非要见阎王之因。听罢,姑娘可愿载我渡河?”
女子不知怎的本是无情无爱之人,竟也听得落下了泪。
“上来吧,我载你过去。”
忘川河说宽也不宽,只片刻便到了对岸。
男子上了岸,没走几步,忽的回头。没由头的问了一句:“姑娘,你可还记得我?”
女子抬头望着他去的方向一愣,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当是胡话。便又低头,不去理会。
男子见她如此反应,便又快步前行,入了黄泉深处。
身边小鬼听的起劲儿,又问:“之后如何了?”
再后来,男子入了冥府,见了阎王。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知从此以后,八百里黄泉再寻不着那女子。唯有忘川河中换了一位摆渡之人。他一袭白衣,负手立于船头。终日里,一艘船、一个人、一盏灯,来回于忘川两岸,与恶鬼为伴。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