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哈哈世界
刚刚发错了号,发到我学生的简书号了。
12月3日到现在,整整6天过去了,旦旦也许已经不在了,或冻饿而死,或死于车轮之下。
旦旦是11月5日到我家的,一只纸箱装着,被主人遗弃在了小区外菜场。带它回来的是老公,他一时心血来潮,一丁点的怜悯心发作。旦旦身子雪白,头尾棕黄,大约刚满月,粉色的后腿软软的,蹒跚而行。老公把旦旦安置在了公用的楼顶,纸箱外加泡沫箱,里面几件旧衣,便是它简易的小窝了。
第一次喂它食,它贪婪而笨拙地两只前爪和嘴一起拱进盘子,满嘴满爪都是奶渍。帮它拿开爪子,它马上又伸进去,不屈不挠。而等它吃饱,给擦嘴擦爪子时却很乖,像个听话的婴儿。错判了它的性别,老公说就叫它蛋蛋吧,看它跑来跑去调皮捣蛋的样子。后来发现它其实是母的,就叫旦旦了。喊一声旦旦,它便跑到跟前来,悄无声息。因而稍不注意,便会踩着它。它惨叫,但马上一瘸一拐跟着你跑前跑后。
旦旦是只土狗,长大了适合看家护院。公用的楼顶也不是它长久的栖身之所。打算边养边给旦旦留意新主人。自旦旦来后,每天去楼顶的次数多了,停留的时间长了。老公只是几天的新鲜劲儿,照顾旦旦很快就全归我了。每天为它准备食物清理粪便,并不觉得麻烦,倒是乐在其中,多了件事情多了个牵挂。
随着天气的转冷,留意它的小窝够不够暖,天气好时给晒晒。旦旦一看小窝搬出来,就赶忙跳进去,赖着不肯出来,似是怕窝被弄坏了拿走了。平时上班,周末会出去,上楼陪伴旦旦的时间有限,它更多时候是自己玩耍,几盆花草几畦青菜是它无声的伙伴,反反复复穿梭它们间,它乐而不倦。
12月3日星期三,上完四节课回家,吃完午饭洗完碗,带旦旦回家洗澡。之前已发现它全身多处有皮疹,一定很痒,它不时爪子去挠。药水给它洗澡,洗完一边擦干毛,一边嘴里絮絮抱怨,说老公不该带它回来,发愁这皮疹治不好。谁想老公二话不说,提起旦旦就往门外走,等反应过来追下楼,已不见他和狗的影子。
想着旦旦也才两月大,哪有觅食的本领!天这么冷,冻也会冻死的!痛恨老公处理问题的武断粗暴,骂他残忍狠毒漠视生命,逼着他去把旦旦找回来!他哪里肯去!反说我胡搅蛮缠,小题大做。还说当初捡它是见它小,怕冻死饿死可怜,现在它这么大了,已有能力自己生存了。彼此都认为对方不可理喻,无法沟通,大吵一架。女儿千里外分头抚慰,磨破嘴调停也收效甚微。
遇到哥诉说,询问之下,知道老公是骑了别人摩托往小区右边去扔旦旦的。祈祷旦旦能遇到好心的爱狗人士,被收留,有口饭吃,有个窝。心里觉得重见旦旦的希望是多么渺茫。但不死心,开着车也马路两边张望,盼望奇迹发生,旦旦出现在视野。没课的下午沿着马路一直走,目光不放过每一个旦旦有可能被丢弃的地方。甚至还去了瀛湖方向第一座桥下面,呜呜的风声也误以为是旦旦委屈的喉音。
周末两日过得无趣。老公陪远道而来的战友宴饮,而我沉浸在失去旦旦的沮丧中。且极度自责。为什么我要向他抱怨?为什么我没能及时拦住他?为什么我不能平心静气与他交流使他同意找回小狗?甚至由此联想得心头发冷——对一只狗的无情决绝,是否可引申到有朝一日我遭遇病痛他也会无情弃我而去?
以上是11月8日上午电脑前敲击的文字,和老公依然冷战,同处一室,谁也不理谁。
中午打电话约曾姐散步。阳光正好,我们漫步江堤,看江流宛转,看野鸭成群,可是我的旦旦,会在哪里?下午四时许返回小区门口,习惯性地再往前走一段路,寻找旦旦。西天的太阳还有老高,暖暖地照着大地。清和周姐在菜地,远远看到我便大声招呼。走过去与她俩谈谈笑笑,压住心头郁郁。和她们往回走,迎着落日的余晖。就在快到小区门口时,马路对面,一只小狗孤独的身影。它脏兮兮的,但身形好似旦旦!跑过马路,喊了一声,那小身子茫然地停下。走近俯下身,摸摸它的头,它安静而温顺,竟然真的就是可怜的旦旦!
抱着旦旦往家走,泪水因轻松释怀而止不住地流。旦旦一身稀脏腥臭,不知它这几天怎么过的,垃圾堆里取暖吧?还要躲避其它野狗的欺负吧?进家直奔卫生间,将旦旦放在水龙头下又往厨房跑,撕开一根火腿肠,想想只掰了一小块,旦旦饿狠了,不能一下给吃太多,怕撑着它。它狼吞虎咽下火腿肠,又急不可耐去喝自来水。洗澡它还是那么听话,不乱动,很配合。而我一出去它就开始叫,用爪子挠门,是撒娇,是害怕再次被主人抛弃。
老公也意外而赞许旦旦的聪明顽强,竟能独自生存一周,还离家越来越近。我们因旦旦反目,又因旦旦安然归来而言归于好。他是将旦旦的皮疹看得太严重了,如避瘟疫,使旦旦遭受整整六日的流离之苦。老公将旦旦的小窝重新搭起来了,每晚它很乖地呆在里面。
这个冬天一连的好天气,白天旦旦伏在墙根儿晒太阳,或者抱根骨头啃得有味。我不上课时拿本小说上楼顶,消消停停坐着读,旦旦亲热地挨着我卧下。而一旦我起来走动,它立刻跳起,小侍卫似的亦步亦趋。还是那样顽皮,扯裤腿、咬鞋跟,呵斥也不听。流浪生活让旦旦原本胖嘟嘟的小身子变得细瘦了,然而也长高变长了许多,行动更敏捷了。之前楼顶一方与另一方区域间的一道坎对它而言是个巨大障碍,它很动脑筋,从那坎儿的最低处跳上去再找到一个最低处跳下去,曲线达到目的。但现在那坎儿它轻松一跃就过去了。楼上的花草青菜可就惨了,饱受旦旦践踏。它不走寻常路,从一个泡沫箱跳到另一个,从一个花盆奔向另一个,乐此不疲。
旦旦以楼顶为家,自然也将往来楼顶的人一律视作主人了。每有谁上来,晒太阳或晾晒衣物的,旦旦毫不见外,没头没脑奔上去摇头摆尾,抱腿咬脚。怕狗的美女自是花容失色,尖叫连连。而有爱狗的孩子,课余专门跑上楼去找旦旦玩,没撞见旦旦和孩子们怎样愉快玩耍的,只发现有时旦旦的窝被调皮的孩子折腾得东零西落,它无处栖息,只好蜷缩角落打盹。旦旦胆小,远远传来的鞭炮声会吓得它钻进杂物堆,弄得灰头土脸。旦旦的皮疹其实是螨虫,流浪回来,每次它洗完澡都给喷药,几回下来皮疹就不见影了。但它不时还会拿脚爪身上挠啊挠的,大概螨虫残余仍在蠢蠢欲动。
它还太小,没学会汪汪叫。而摇尾巴却是无师自通,会走路时就会。一见我就吧嗒吧嗒跑过来,尾巴拼命摇着,眼里尽是欢喜。看人脸色是狗的天性。和我待着它很放松甚至放肆,要么抱住裤腿不肯松,要么爪子搭上身,要么轻轻咬脚后跟,忙得不亦乐乎,我一身沾满狗毛它仍不罢休。老公面前却是拱肩缩背的小可怜样,显着巴结,陪着小心。老公一声“趴下”它便闪电般四腿着地,匍匐前进。
隔几日被带下五楼进家洗澡,旦旦记住了路。再早是跳不过通往楼道的那道坎儿,每天乖乖呆在楼顶,等着我去给它送吃的,陪它玩儿。流浪回来脚力够了,很轻松就能下到楼道,便时常出现在家门口。先是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等不到里面的动静便开始爪子拨门,嘴里发出低声的哼哼。还有认错门儿的时候。几次上楼喂食看窝里空着,大声喊旦旦也不见它跑过来,想着它流浪几天胆子大了,敢到处溜达了,要么有新结识的同伴,下楼寻它们去了?几个单元的楼道找,最后发现它在另一单元我家同方向的五楼门口傻站着。真是一只笨狗!
流浪生活让旦旦明白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道理。每次嘴角不小心漏下几粒饭,总是立刻舌头舔起,再接着吃碗里的,哪怕碗里的吃不完剩着。也不再挑食了,每次喂食都吃得很香。就是有些贪玩,吃几口跑着去玩儿一会儿,回来接着又吃,半碗饭吃老半天。女儿同学琰琰的爸爸妈妈常去楼顶给它送吃的,有时一包鸡骨头,有时几个大棒子骨,鸡骨头它吃得渣儿都不剩,猪骨牛骨啃完当玩具拖着跑。
因为旦旦,便常晚间楼顶散步,头顶是明月繁星,脚边是活泼的小狗。它在前面撒着欢地跑,看我走得慢,又折回来跟在我身后。便恍惚还是童年,老家的院子,一样的风声和夜色,一样忠实可爱的看家狗……旦旦有个特别的小动作,奔跑时先身子一纵,头扭过去再扭过来,很是娇憨妩媚,常逗得一大帮楼顶晒太阳的人哈哈笑。
旦旦的温顺可人渐渐打动了老公,他默许每天旦旦被我带回家,屋子里跑来跑去了。旦旦对拖鞋特别感兴趣,衔着满屋跑,再放下抱着啃个没完,一会儿与伙伴嬉戏般亲昵温柔地含着,一会儿对敌人作战一样恶狠狠使劲咬。老公越来越喜欢旦旦了,甚至还好兴致地给旦旦剥瓜子。那真是一幅温馨的画面!一个大莽汉一粒粒剥着瓜子,一次次送到小狗嘴边;脚下小狗仰着头,眼巴巴等着。
天气越来越冷了,旦旦的窝外面虽一再被加厚,但还是不足以抵挡肆虐的寒风。封闭的楼道暖和多了,晚间旦旦便不肯进窝,守在家门口不愿离开。于是一只大纸盒里铺了旧棉衣,放在门边,成了旦旦夜里的窝。它被允许先是进屋玩好半天,太晚了才出门进窝。旦旦很自觉,楼道干干净净,它总是回楼顶去固定的场地方便。
每次我们外出回来,一进楼道旦旦就听见脚步声了,跑下两层楼迎接,抑制不住的高兴劲儿,小尾巴都快摇断了。但它胆小到从未独自下过楼。几次出去它也跟着,但跟到一楼就停住脚,恰好有车经过,它吓得缩起身子,转头就往楼上跑。只有刚找回来的第二天晚上,我出差在外,哥打电话,说旦旦在小区门口,脚被电闸门挤伤了。后来知道是几个孩子上楼和它玩,它追随他们的脚步稀里糊涂跑出去的。
徒步群里的狼弟询问谁家有狗,不能养了送给他。与他私聊,告知他旦旦三月大,土狗,雌性,之前因螨虫有皮癣需继续喷药。他说要看看旦旦的照片。一张照片拍了老半天,拿着手机对着它,但它追着手机跑,一点也不懂要摆个优美的造型。狼弟看了照片说喜欢,说会好好去养它,把它当家庭成员一样对待。而很关键的一点是,他家有个院子,旦旦能有足够的活动空间。留了电话,说定了他来接旦旦的时间。一下又舍不得起来了,老公更是打起了退堂鼓,说别送人了咱们就养着吧,养在楼顶,再大一点链子拴起来。从心里反对他的提议,楼顶且拴起来,旦旦不能发挥它看家的作用并失去行动自由,形同监禁。
1月5日,旦旦的新主人说中午会来接它。一大早就给它洗了澡喷了药,它一身清爽,等着新主人的到来。而狼弟未能按时赶到,他开车路上轮胎坏了,得先修车。一上午旦旦先是极活跃,满房子跑跳,不时还仰起头对我吠叫几声——它已不知不觉学会了汪汪叫,小试牛刀。也许是旦旦已明白了我们要把它送给别人,以叫声表示不满和抗议。午休时间它变得很安静,趴在客厅地垫上打瞌睡,不发出一点声音吵着我们。下午四点多旦旦被接走了,将它简易的窝窝连同治螨虫的药给了它的新主人。抱着旦旦向它的新主人走去时,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旦旦一定知道这是离别,但身子并未挣扎,它总是乖觉驯顺,听凭主人的安排。
旦旦在新家过得不错,它的新主人对它很好,上班时也带着它。主人开着车,旦旦在副驾驶它的小窝里睡得很香。旦旦的新主人不时发来它的照片:它靠在主人腿上和主人围炉烤火,它蹲伏院子门口警觉地四处张望,它爪子搭在鱼缸边兴致勃勃观赏金鱼,它脖子上系着新买的小铃铛……它长个儿了,胖了,毛色发亮……幸运的旦旦开始了它幸福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