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了,雪还是一般大。
雪上的脚印,一步一步的留在他乘的轿车身后。整齐的,又蜿蜒着的,如同长蛇在一行人的身后小心地移动着。
周瑜直立在陶先生的门前,约莫片刻,沉静了心情。他实在想不出梦中寿属该作何解释。
那寿属言道:而立之年督东吴,可怜天妒两位数。这不难理解,相反很容易,可是他的心就是慌。
他就用手轻轻的敲了几下门,两息过后,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老妇人。
老妇人不是仆妇,而是陶先生的内人,自然识得周瑜乃何许人也。
“郎君此刻造访,不知是为何事而来?”老妇人面上带着喜色,语速徐徐的问道。
“为解惑。”周瑜顿了顿,继续说道,“为自己,也为天下。”
“请郎君随老身前来。”老妇人侧了侧身示意周瑜进来。
“劳烦夫人了。”周瑜之后并未过多言语,低着头跟着老夫人进去,又为她掩好门。
周瑜进去听得琴音铮铮,巍巍如山,正是那陶先生在抚琴。
老妇人引周瑜进入里房内,周瑜很诧异,尽管屋内很整洁,但却是四壁光秃秃的,除了琴,书籍,翰林笔墨以及铺设的罗汉床外别无他物,显然这是书房,倒是打破了居房是里房的惯例。
“先生。”周瑜躬身作揖,态度十分恭敬。
“铮”的一声,古琴一声回响,抚琴人也停止了动作。
“先生,这曲有误。”周瑜闷闷地说道,初识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他听出来了陶先生的意思。
“说出来吧,说出来心中会好受些。”陶先生摇着头,低低地笑着,“郎君你呀,有时候还是需要直接说出来的好。”
周瑜沉默不语,刚才陶先生在右手无名指向内弹入时错了指法,商羊鼓舞势变成了打圆的的神龟出水势,精通音律的陶先生竟然在此处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这实在不应该。
“学生不知。”不知怎样说,不知如何去做。
“痴儿多虑,今日的东吴主公已非昔日主公了,何必执着下去?”
“这是伯符交付我的事,是不能够懈怠的,也是不能够失信于他的。这是我与伯符之间的约定。”周瑜说的话铿锵有力,似是在为自己增加些底气。
“你的事你自己知道,是否真正如此还要看你的心。”陶先生略作停顿,继续说道,“不必太过犹豫了,这可不是人们心中的宽宏大气 雄姿英发的周郎啊。刚才我故意弹错了,而你却不说出来,这便是不信的事。小到如我弹琴,大至辅君治国,你须得前无顾忌后无担忧,这才是大将的风采。”
“我并不想将南郡交付于刘备。”周瑜正襟危坐,在陶先生的前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那你想怎么做?”
“没有办法,我只能听主公的吩咐。”
“此举明智,赤壁的江山是你打下来的,这南郡也是你攻克的。世人都熟得‘得南郡者的荆州’,但还是有功高震主的嫌隙来。”陶先生赞赏的看着自己的弟子,也许对于他来说,得到自己内心的解放才算是真正的成长。
“先生,瑜还有一事不明。”
“公瑾但说无妨。”陶先生唤了周瑜的字,不再称呼郎君,显然是对他的认可。
“知道自己大至将近该怎样做,瑜不得其解。”周瑜面带忧色地问道。
“那便该放弃时就放弃,该坚守时便坚持下去。不留遗憾为佳。”陶先生说罢便下了逐客令。
周瑜顿了好大一会儿,才道:“瑜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