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谭家三宝一》
作者:柳夏一季
谭家能非常顺利地迁移到柳巷,有个重要的原因,那是老谭的堂客也姓柳。
虽然谭家原来自己的家在远隔二百多里路的张家界的大山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用我奶奶的话来说是:翠儿回后家来住了。
翠儿是老谭的堂客,柳巷一族的后辈都叫她翠姑。
翠姑让柳巷人念道得最多的是她能生养,一溜就生了三个带把的,取小名依次是大宝、二宝、三宝,一个比一个壮实。
在那个粮食还按计划分配的年代,能有如此偏执的收获,以柳巷的活祖宗的话来说,也算是这辈子赢了。
三个宝虽然是养得个个像牛犊,问起原因又让人心里有些往下沉的感觉。
原来,我奶奶最喜欢往翠姑家里串门,视翠儿为自己的亲闺女。
每次去她家,我奶奶就三件事,一是揭开米缸看还能吃几天,二是看煤油壶里还剰多少煤油,三是往猪栏里瞧瞧,看给生产队寄养的猪仔长了多少。
次次几乎都是在重复着前一次的现话,多余的零碎话也难得插上一句,临走只记得往孩子的屁股上拍那么两下。
因为常往谭家跑,我奶奶便也知道得比旁人多,譬如,三个宝为什么养得如此不一般,如此比同龄孩子更泼皮(顽皮的土话)
是后来奶奶亲口告诉我的。她讲你翠姑不容易,也不简单,外人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一日三餐不吃白米饭,只吃煮红薯就着腌菜便对付了一餐。分到的口粮全部让给三个宝吃了。
翠姑也蛮巴我奶奶,一口一声淑妈淑妈地叫着,亲热得如同娘儿母子。有邻居纵客翠姑拜继我奶奶(就是认干闺女)可我奶奶一口否认,说翠儿本来就是柳家的闺女,还拜继,真是多此一举。
三个宝的泼皮明显是随了他们的爹——老谭了。旁人感觉得到我奶奶对这个“女婿”不大气重,虽然没有明说,在对翠姑的怜爱言行中就能体现出来。
老谭本是高山上下来的,对柳巷的水稻田的工夫捡不上板,便以副业人员的身份进了煤矿去挖煤。
三个宝是活宝,日常的吃喝拉撒全由翠姑独自操持,硬是忙不过来的时候,翠姑就将一篮子孩子们的衣服提到我家来,让我奶奶帮忙到河边码头上揉几下。
因为我和大宝的年龄相当,所以,也会时不时地玩到一堆去。我知道大宝玩火泡泡枪有一套,便常去他家看他怎么摆弄他的火泡泡枪的。
起先大宝用一块樟木板自己削了一把手枪,不知从哪里弄到一个步枪的空子弾壳,接上一节喷农药的铁喷管,后面用一枚铁钉钉在一块小木头上,套上一条轮胎皮当作撞针,板机都没有,就用右手的大拇指竖着往上顶那块小木头。
叭!一声响后,还有一阵烟雾升起,每每看得我心跳加速好一阵子。相比我来说,大宝的胆子大得还不是一点点。
他还用他爹从煤矿上拿回来的铁皮磨了一把小刀,不知是怎么磨的,刀口锋利得我都不敢摸一下。
大宝说他爹用他这把小刀刮过自己的胡子,十天半月回家一趟,回一次刮一次,刮一次胡子还奖励大宝五分钱的硬币,这让大宝买火泡泡纸时手头就比其他小孩阔气了不少,这样也让大宝的胆量再增大几成。
大宝的小刀用到的地方还有杀黄鳝之类的,先天晚上夹了黄鳝,第二天早上,大宝就拿出他的小刀对半䈉子黄鳝开刀。
翠姑家经常用黃鳝炖酸腌菜来吃,也算是他们家改善伙食的上等标准了。有好几次翠姑都托大宝把我叫到他家去吃那个炉子菜。
炉子是土炉子,红泥烧成的那种,外围箍了一层细铁丝网,炉子大概有一尺多高,烧的是巴掌长一块块的小木头。
三尺见方的饭桌上仅有这么一个土炉子,上面搁着的是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土炖缽,炖缽外面黑得泛光,手一碰就满手都是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