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欢笑的身影,已无人记得。
——题记
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是小学低年级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转学。我曾在老家那个当时校园最大的小学里面,愉快地度过了我从学前班到小学三年级,四年的快乐时光。
那个学校的校园当时真的觉得很大。但好几年后,我回去看的时候,觉得不那么大了。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变高了,走一步可以跨过更远的距离吧。记得小时候走过那个操场都要花好长的时间。
我要讲的故事,便发生在这里。那时候学校旁边是一个废弃的中医医院,医院已经搬走,只留下破烂的房子,无人问津。那三层小楼倾歪着,露出里面的木头骨架,随时都像要倒下来。每到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房子的灰色,透出冰冷的气息,竟显出一丝诡异。
那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不知哪来的胆子,约着下午放学去那里面“探险”。那时候哪知道那是“危楼”,根本没有这些概念,心里除了好奇,还是好奇。当时心想:有什么好怕的,这不还有几个小伙伴儿吗?
年轻不懂事,我们就这样互相鼓动,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来到这座废弃的“鬼屋”。那楼房周围都被围墙围起来了,我们挑了一个矮一点的地方,翻了进去。
我们走成一列,我走在队伍的中间。还没走到那房子的门口,不知有谁喊了一嗓子:“快跑,有鬼!”然后我们就乱作一团,尖叫、推搡着,从那围墙里慌忙逃了出来。
不管怎样,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探险”。总共时间还不到五分钟,连那个楼房都还没进去,就自己把自己吓退了。我当时回头跑掉的时候,看见那楼房门口,的确有个穿红色雨衣的人,在来回踱步;地上还有一张床铺。
那不是“鬼”吧?虽然还小,但是我一直相信,我能看得那么真切的东西,一定不是鬼。我认为,虚幻的东西,是看不真切的。那抹红色,太显眼,太鲜艳。我不相信有那么邪门的事情,即使是在我还那么小的时候。
后来我们又去了一次,又见到那个穿红色雨衣的人。这次我们没有吓跑,而是凑了上去。他面容年轻,大概三十多岁,自称是这里的流浪汉,没地方住,才住在这里。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流浪汉”是啥意思,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可能对我们会有危险。至少当时,我们觉得,我们这么多人,不怕他。
他似乎并不热情,似乎不太想理会我们这群熊孩子;但也不太冷漠,只是提醒我们在这栋楼里要注意安全。他更多的时候,是躺在他脏兮兮的床铺上,或者来回踱步。
有几个小伙伴对他似乎没有戒心,开开心心地陪他聊天;而我始终对他还是有所顾虑,保持着距离。这个奇怪的男人,我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疯子哥哥”。“疯子”只是当地人对衣衫褴褛的人的通俗叫法,偏向于贬义。但是小时候的我们想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他,只好取了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果然,那个当时把我们吓退的“鬼”,竟是个真实的人。不管这个“疯子哥哥”是善是恶,总之,是个真实的人。
就是怀着这样不信邪的好奇心,我们继续这样,每天放学就走进那个楼“探险”。每次都会看到那个裹着红色雨衣的流浪汉,他布满胡茬和灰尘的眼睛总是注视着我们。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一言不发。
就这样,我们那段时间去了很多次那栋楼,每次都会在里面呆上二三十分钟。里面的场景和我们在惊悚片里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那里只不过是一个个空房间罢了,丝毫没有异样的事情。虽然每一次跑出那个楼都是因为某个小伙伴大喊了一声:“有鬼啊!”但我们从来没遇到所谓的鬼。每次的那声大喊之后,大家只是嬉笑着故作紧张地跑出去。也许那样的喊声只是为每天的探险画上句号吧。
大概半个月之后,我们再也没去过那里。因为有的小伙伴的家长似乎知道了这件事,不许我们进那个危险的地方。其实家长们担心的更重要的是,那里住着一个“疯子”。
再后来,那个医院的废址被夷平,新修了一个超市和一幢居民楼,昔日残阳下破败的景象不再出现在那个地方。但是我的记忆中却始终存在那个破房子,那个我们儿时“探险”的地方,那个我们遇到的奇怪的流浪汉,还有那份单纯的快乐。
也只有想起那里,我才记得,我只有在那样天真烂漫的年龄,才会有那样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啥都不怕的决心。也许你说那其实就只是无知,就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只是一帮熊孩子的瞎胡闹,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长大后的畏缩不前,并不比幼稚无知好到哪里去啊。
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还会出现多少这样的、让我燃起斗志的“破房子”。我曾欢笑的身影,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包括我自己也忘了。当你脸上的笑容已经成为了习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真的开心。你即使再怀念那些敢哭敢笑的日子,也不可能回到那样的状态。
“破房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自己带进去。我看到的,才是真实;别人说的,无非是对我的恐吓。
生活太喧嚣了,太喧嚣了。小的时候,是表面闹腾,内心安静;长大了却是表面宁静,心里闹腾。既然已经无法在宁静中放歌,只能选择在喧嚣中放歌。纵情我的未来,并且不要再次忘记,自己曾经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