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力
十六、一个绝妙主意
现在是7月初，距离事故发生已有29天，距离在轮毂罩上找到证据也有12天了。家里有发霉的味道，孩子们的衣服有了破损，“美洲豹”被停留在妈妈们看不见的地方，母亲对所有的事情都无法应付自如。翻来覆去涂口红，因为猜不出游戏而哭，车子总熄火，饭菜无盐，父亲和母亲总是不在一个屋里，一切都糟糕透了。“听起来她似乎很担忧。”听了拜伦的汇报后詹姆斯说道。然后他和拜伦制定了新计划。
“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到那里。”母亲停下切菜刀，瞪着他：“你开什么玩笑？”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地板，“事情已经发生整整一个月了，我该说些什么？况且，如果你父亲……我决不能回去。”这就像伤害一个不想伤害的人，拜伦不忍直视：“我会跟你一起去，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会看到你多善良，会理解不是你的错，我们会换掉那个轮毂罩，这一切都会结束。”戴安娜几乎无法动弹，接着，一个新想法将她惊醒：“当然了，这段时间我到底在干嘛？我当然得回去。”
拜伦和母亲一同驱车到了迪格比路，这座住宅区比他记忆中的情形更糟。按着拜伦的指引，他们找到了小姑娘的家，那辆红色自行车正靠在院子里的垃圾桶旁。戴安娜敲门的时候，拜伦偷偷看了一眼那辆红色自行车，车身没有受损的痕迹。一个男人的脸从窗户上露出来，“抱歉打扰你，可以说几句话吗？”男人打开前门，拜伦把母亲的手指紧紧攥在自己手里，他们挤进了屋里，女孩的母亲贝弗利看到眼前的访客，大吃一惊，好像突然接通一股电流，她那双绿色的眼睛用尖锐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位访客。
“我喜欢你女儿的玩具熊。”拜伦说道。“玩具熊是贝弗利的。”男主人叫沃尔特，“她想要罗伯逊的小黑人玩偶乐队，可是罗伯逊太贵了。”戴安娜终于开口了，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你是说你开车撞了珍妮？可是她从未提起，并且她每天活蹦乱跳，我都追不上呢？是不是贝弗利。”沃尔特满脸疑惑，贝弗利耸了耸肩，表示她也拿不准。“我还以为你是推销化妆品的呢？”说完他们都笑起来，然而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她有道伤口，在膝盖上。就是在四个星期前。”沃尔特垂着头像是努力回忆。“伤的重吗？”戴安娜有气无力道。“伤口很小，就在膝盖上，就像你说的，那是一次意外。”贝弗利说道。在门口告别时他们都握了手，“你别担心。”沃尔特不住地说。
开车回去的路上，戴安娜对拜伦说：“女孩的膝盖破了，还流血了。贝弗利好像不喜欢我。”突然，一个急刹车，戴安娜朝城里驶去。在百货商店，他们买了罗伯逊的黑人乐队，虽然它很贵，买下它意味着他们要吃很长时间的果酱来节省开支，说不定会引起父亲的怀疑。除此之外，他们还给小女孩买了一辆红色的自行车。最终他们在市中心的酒店吃了饭，“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们庆祝一下。”拜伦点了番茄汤之类的东西，等饮料的时候戴安娜说起了一个经常喝香槟的男人，后来那个男人走了。“他也住迪格比路吗？”“哦，不是，那是另一码事。”戴安娜漏出了一个忧伤勉强的微笑，不愿再提起那个男人。
当天下午，礼物就被送到了迪格比路。戴安娜打电话咨询换轮毂的事情，再与父亲通话的时候，她又发出了震颤的笑声。詹姆斯说的对，如果你用合乎逻辑的方式思考，那么一切问题都能解决。拜伦第二天早上走到母亲床前，床边的玻璃杯是空的，她那装着药丸的盖子掉了。看着熟睡的母亲，拜伦不忍叫醒。
十七、天使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工作压力，他发现自己在那次事故之后更容易疲劳了。吉姆出事的消息很快在超市咖啡馆不胫而走，最初米德先生提出给他病假，想到要整日整夜独自待在露营车里，他就不寒而栗，于是他拒绝了病假。“健康部门会不高兴的，他们不希望你拖着一只骨折的脚工作。”米德先生说。“这都怪撞他的那个坏女人。”葆拉大声说道，所有人都知道艾琳是肇事者了。“你得需要面对你的创伤。”葆拉说道。“我的脚就要好了。”“我说的是内心创伤，我认识一个人，她能帮你度过这道坎。”
他们在周三下班后去咨询，葆拉全都安排好了，她和戴伦陪他去。“你只需要跟那个女人聊聊天就行，谈谈自己的感受，她不会吃你的。”葆拉说。这名心理咨询师是个健壮的女人，“哪位是患者？”咨询师注视着他们问道。葆拉和戴伦赶紧指着吉姆，吉姆则低下头。接着屋里只剩下吉姆和咨询师。“你需要帮忙吗？”她抬头问道。一连串的问题，一阵一阵的沉默，最终咨询师说道：“你没必要当成受害者，吉姆，你可以做一个玩家。好了，时间到了，我们的初步咨询结束。你应该做一次天使解读，你能够向天使询问最简单的事情。”葆拉和戴伦从屋里接回吉姆，咨询师对他们说道：“我们进行的非常不错，吉姆已经准备放下一切，现在它能够继续自己的生活了。”
一群海鸥腾空而起，他们步行返回干道，经过那些黑漆漆的住宅，葆拉说道：“这地方过去乱七八糟的，可以说不适合人类居住。”他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迪格比路上。
十八、缝了两针
“你应该喊上我一起去的，我曾经到过那里，妈妈带我去看头上的虱子，去那里找一个私人医生，妈妈不想让别人知道。”詹姆斯说道。拜伦突然意识到，詹姆斯·洛仍有一些让自己吃惊的事情。当得知戴安娜给小女孩一家买了昂贵的礼物的时候，詹姆斯睁大了眼睛：“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确实如此，回到迪格比路并随后送去如此慷慨的礼物标志着一个转折，拜伦的母亲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她重新投入自己擅长的所有事情上。
7月第二周刚开始，妈妈们就举行了夏季学期最后一次咖啡聚会，拜伦因为要看牙医也跟着妈妈去了聚会。在咖啡馆他们遇到了贝弗利，“各位好，这是贝弗利。”“你好，你好。”贝弗利说。她冲着她们微微摇了几下手，就像擦着一道看不见的窗户，作为回应，那些女人对她漏出僵硬的微笑，那笑容仿佛粘在她们嘴上，让她们感到疼痛。戴安娜坚持让贝弗利坐下，她看起来很紧张，脊背都不碰椅背。贝弗利对戴安娜说珍妮的小吉他坏了，看了小票知道戴安娜在这里买的，于是就来这里准备给她买个新的。拜伦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担心如果动弹哪怕一块肌肉，他就会把贝弗利推开，冲他大喊大叫。妈妈们则带着呆板虚假的微笑，望着贝弗利。
“你要喝点什么？”戴安娜问。“她们都喝硬东西吗？”这显然是一个玩笑，但是没人笑，贝弗利脸色瞬间很难看，“我想我该走了。”“她是温斯顿的吗？是教职员工？”大家都不做声了，贝弗利用牙齿咬着下嘴唇，眼睛里闪着怒火。“贝弗利是我的朋友。”戴安娜说道。这句话似乎鼓舞了贝弗利，她用动听的声音说：“再见了，各位，幸会。”正要转身，她似乎又想起什么：“有个好消息，珍妮病情好转了，她是被一辆汽车撞到了，那个司机当时没有停车，但最终她还是回来了。她受伤不重，只是缝了两针。仅此而已。”
一种明显的尴尬气氛笼罩着桌子，拜伦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要吐了，戴安娜满脸差异，一副茫然的表情，贝弗利仍滔滔不绝讲述自己孩子的伤口，直到最后，她才转身离开。“真是个人物，你在哪里碰到她的？”安德里亚说道。“迪格比路。”戴安娜轻轻地说道。“哎哟，我的牙好疼。”拜伦说道。于是戴安娜拉着拜伦的手离开了。
“缝了两针，缝了两针，我必须回去，到迪格比路。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是否没事，必须马上去。”
他们给贝弗利一家买了礼物，送到家里，“珍妮是否在家，伤口缝了几针让我感到遗憾，如果我知道……”贝弗利看到礼物睁大了眼睛。戴安娜说她放了一张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条在袋子里，拜伦惊讶极了。“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给我打电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贝弗利半笑半叫地回答了一声：“哎呀，你最好快跑过去，那个小坏蛋想砸破你的车窗钻进去。”
他们驱车离开了，这次他和母亲都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