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在我最惬意的时候打来的。
3月6号,星期六。早上。我醒来后,躺在床上看手机。突然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声音来自母亲的一位邻居。她的开场白是:“你先别紧张。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心立刻揪紧了。
母亲鼻出血,来势汹汹,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甚至,前一天晚上就流过一次,费了好大劲才止住。可是早上这一次是真正的土崩瓦解。
我知道,人老了,除非万不得已,是不肯麻烦儿女的。尽管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母亲无论哪里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她也答应得好好的,全没用。幸亏母亲人缘好,交了几个好邻居。既然她让李嫂打电话告诉我,往往是因为几个老太太都使上浑身解数,发现确实束手无措,且情况危急了。
二话不说,我们夫妇二人火速赶往母亲家。老公开车,一路上,我满脑子里都是母亲日渐苍白和消瘦的脸。她患有慢性肾衰竭,贫血。去年冬天终于给她把血色素升上去了。停了几个月的促红素注射,贫血又一次卷土重来。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她终于同意让我带她去复查。3月3号,她的检查结果是:肌酐451。血色素77。
一推门,见母亲正仰面躺在床上,双手用卫生纸捂着鼻孔。鲜血把纸染透了,她想换一块。可是手一松,血就往外冒。最先流血的是左鼻孔。堵住左鼻孔,右鼻孔就冒。两个鼻孔都堵住,就从嘴里冒。李嫂站在她的床前,满脸焦躁不安。
我打了120。因为县人民医院离家近,所以我打的是3247120。救护车很快到了。工作人员七手八脚把母亲抬上车,问我去急诊科还是五官科。我当时想的是先搞清楚鼻出血的原因,说去急诊科。值班大夫正好是肾内科的杜大夫。去年八月份母亲曾住院接受过他的治疗。
一量血压,母亲高压190。显然过去的降压药已经不行了。杜大夫给换了硝苯地平缓释片。我先让母亲吃上。杜大夫说必须去五官科,止住鼻血再说。他还说,如果出血点比较深,不容易止住的话,恐怕需要做一个电凝手术。手术很小,很简单。
母亲本来就虚弱,又流血,只好让她坐在轮椅上。可是门诊楼是老楼,没有电梯,五官科门诊在三楼。我和老公只能把轮椅抬上三楼。这个活,要放在平时,我可能会觉得自己做不到。但是在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快点给母亲止住鼻血。能早一秒是一秒。李嫂在右,我在左,老公在后,我们使出吃奶的劲去抬。考虑到李嫂已经七十多岁,中间我喊来了个小伙子帮忙,把李嫂替换下去。没想到这一顿疾速猛抬扭伤了我的肩膀。这是后话。到了五官科,医生检查后说出血点比较深,需要立即做电凝手术。我迅速签字,办理住院。九点半,母亲被推进手术室,快十一点才出来。看到母亲被推出来,挺拔的高鼻梁上干干净净,我的心一下子像白云一样飘了起来。
下午我感觉脖子和肩膀开始疼。但只是以为坐姿不好,累的。后来只能做乌龟状,往前伸着脖子,不敢挺直了。也没往心里去。直到第二天傍晚,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肩膀上鼓起了一个馍馍一样的大包。我纳闷:“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去哪里挑过一百斤重的担子?”这时,我才意识到,是抬轮椅上三楼时拉伤的。我哈哈笑了。一笑自己无用。二为换来妈妈平安我开心。
鼻子的毛病治愈了。病根不能放过。医生推断,鼻出血与高血压有关。而高血压与肾病相关联,互为因果。母亲每天服用一粒非洛地平片,血压居高不下。杜大夫给她换了硝苯地平缓释片(早晚各一粒),还是不行。肾内科和心内科医生会诊后,心内科的李主任又给她加了卡维地洛(早晚各半粒),血压才得到了有效控制。
我请教了多位肾内科大夫,都建议抓紧给母亲做瘘。为下一步的透析治疗未雨绸缪。透析治疗是慢性肾衰竭病人达到一定严重程度后必然的选择。而“瘘”做好后,需要过三个月才能用。万一哪天需要,“瘘”现做是来不及的。
母亲还在犹豫。我力劝她放掉顾虑。同时与弟弟妹妹商量,事不迟疑,说做就做。同时,我们还不顾母亲的反对,决定给她雇佣二十四小时陪护的保姆,居家照顾她的日常生活。尽管母亲能做饭,生活都能自理。但还是身边有人陪伴,我们才安心。她每月的退休金支付保姆费绰绰有余。但考虑到她疼钱,同时也为了表达我们的心意,决定姐弟四人共同分担。我找家政公司咨询的第二天,就有了合适人选。或许是缘分。我一眼就挑中了“杜姐”。57岁的她,干练,爽快。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很得体很舒服的感觉。
母亲住院的当天,弟弟就从张店赶回来,寸步不离,陪在母亲身边。两个妹妹不停地打电话,询问母亲的情况。这边跟家政公司的合同刚签好,三份钱就已经转到我的微信上了。
接下来,需要尽快做“瘘”。尽管县医院也能做,但肯定省医院水平更高。弟弟立刻托关系,找到了省立医院的相关医生。一切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中。
按照预约,母亲在我和老公的陪同下于3月11号到济南与弟弟汇合,入住省立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