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马三风

          《一》

        “诶,你知道吗?马三风死了。”

“是吗?!唉,他年纪轻轻地怎么说没就没了!?”

“ 可惜了,他可是个能人啊。”

      不到半个早晨,这个消息就把整个村子弄得炸开了锅。

      马三风是我的表哥。他本名叫马海,因为排行老大,所以人们都习惯叫他马大海。三风只是他的绰号而已。至于他为什么被称为能人,那可得从头说起。

                  深夜评理

      表哥第一次被称为“能”人,还是缘于一 “深夜评理”。

      七十年代兴的是生产队,干的是集体活,那时候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虽然当时正风肃紀,社会秩序良好,平时夜里公社和大队都安排有民兵值班巡逻。怎奈冬天里夜长,年轻人又精力充沛,他们难免会凑在一起寻些乐子,打打扑克下下棋等。更有胆大的为了寻求刺激,偶尔还会下点儿小赌注。这不张三和李四就是其中的一伙。他们下象棋带赌博,虽然一盘棋的赌注只有一分钱,但在当时经济匮乏的情况下,二分钱就能买一盒火柴,所以一分钱也不是个小数目。他们一连杀了几盘儿没分胜负,最后结束时,张三和李四都认为是自己赢了。他们为了这几分钱争执不休。这时围观的人们中突然就有人想到了表哥马海,说你们不如去找马大海吧,他棋下的好,说不定他能给你们分得清谁对谁错。于是两人就去找表哥。

“铛、铛、铛。”一阵敲窗声。

“谁呀?”表哥从熟睡中被惊醒。

“我,张三。”

“我,李四。”

“您俩大半夜不睡觉干啥哩?”

他们俩就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求表哥给他们判个输赢。

表哥还以为他们只为下棋想要分个输赢,并不知道他们赌博的事,所以也没起来开门,就在床上躺着说您把下棋的步骤说来听听。

于是张三就说我是第一步走的马。李四说他是第二步走的是车,依次往下推,到最后一步时,他们刚说出口,表哥就说张三你已经输了。还没等张三反应过来,李四早从张三手里夺过钱就跑。眼看到口的肉又被夺走了,张三哪肯示弱,追上去就夺,于是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这时巡逻的民兵刚好过来,就把他们送到大队部关了起来。第二天老支书过来问话,听了事情的原由就犯了难了:

        “我不会下棋,你们谁对谁错我不敢妄下结论,但你们赌博却是事实,这是违纪的,公社正在严查,我只好把你们交给公社去处理。”

    公社的值班人员问过他们话之后,“噗嗤”一下就笑了:

        这样吧,你们赌博属于违纪现象,本应把你们关几天,可你们因此打架却造成了更坏的影响,性质恶劣,究其原因都是马大海评理造成的,所以这个黑屋就由马大海来替你们蹲吧。至于赌博的钱你们各拿一半,每人记过一次,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两个人分了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公社,表哥却因此蹲了三天的小黑屋。

      虽然那时候不兴打和罚,把一个人关黑屋只不过是要他进行自我反省,或者是对他进行思想改造,但那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就有好事者编了两句顺口溜来奚落表哥:

      “马大海老是能,

      评理评到了肖旗营。”

肖旗营是当时的公社所在地。人们通常把肖旗营当成肖旗公社的代称。意思是表哥给别人评理评得自己坐小黑屋去了。

      从此表哥马大海的“能”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意外“偷书”

      其实表哥不仅象棋下得好,最拿手的要数说书了。

          在生产队时期,还不兴农药化肥,粮食产量不高,吃的比较紧张。所以每逢过年时,就有许多要饭的到村上来,可是有的人家比较小气,不肯施舍。所以那些要饭的经常吃闭门羹。可是有个要饭的就与众不同,他到谁家要饭可是家家不落空。因为他会唱莲花落。他来到人家门前,不说“给点儿吧”这样的话,直接就唱起来:

今日我来送喜讯,

财神要进你家门。

赏把米你粮满仓,

赏把面你粮满屯。

你若肯管一碗饭,

金银财宝往家跑,

你若肯舍一个馍,

保你得个聚宝盆。

        你说大过年的听了这话,谁还会把“财神”给拒之门外。

        表哥正在一边玩,就被这段莲花落给吸引住了,于是就不再和伙伴们玩磕拐摔跤蹦琉璃蛋儿,满大街跟着这个要饭的跑,为的就是听他唱。听着听着就记住了不少段子。本来他就爱看小人书,尤其爱看杨家将,看过之后还爱给伙伴们讲,这么一来,再给小伙伴们讲杨家将时,中间还穿插几段莲花落的唱段,再后来干脆把这些唱段改成了与杨家将有关的内容。弄得小伙伴们整天围着他转,引得大人们也过来听,一来二去他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唱说书,而且专说杨家将。

                        雪夜救美

        虽说人们都爱听他说书,但背地里却都称他是二流子,流逛痞。因为那时候在生产队里靠的是挣工分吃饭,凡是踏实肯干的都被称为老实人,是人们的榜样。像表哥这样爱耍嘴皮子的人自然是为人们所不耻的。因此,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同龄人一个个都成了家,唯独表哥家就是没人上门提亲。因为他不仅是“流逛痞”,而且还有坐过小黑屋的前科,因此,在那个政治标签能够决定人的一生的年代里,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名声如他一样的人呢?所以,即使表姑秧亲托友让别人给表哥提亲,可每次都让人给扒了。

      自古道“天无绝人之路”。正当表姑一家愁得没办法时,偏偏就有一个女孩儿看上了表哥。她就是表哥的搭档王五的邻居王华。

        要说这个王华还得先从王五说起。他是表哥的同学,就住在邻村。他的爷爷会拉弦子,去世后就留下了一把弦子,王五可能是遗传了爷爷的基因,也可能是从小经常听爷爷拉弦子的缘故,平时没事儿时总爱扒拉两下。渐渐地也拉得相模像样。俗话说物以类聚物人以群分,表哥和王五本来就是同学,又一个爱拉一个爱唱,不由自主两个流逛痞就凑到一快儿去了。

        表哥放了工就往邻村去找王五配戏,也就是练书的意思。王五的邻居王华就经常过来听,一来二去她和表哥两个人就擦出了火花。

      王华在村里小学教书。那时候教书可是人人羡慕的职业,风刮不着雨洒不着,轻而易举就能挣工分。而别人家的女孩子却天天在地里顶风晒日的出死力干活。王华的父母本来常以自己的女儿为荣的,原指望她能找个好人家,谁知道她相中的却是表哥。当时一个大队包括好几个自然村,平时大家常在一起开会,谁家的情况啥样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王华的父母听说女儿看上了表哥,当然是坚决反对。怎奈王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表哥不嫁。这可把她父母气坏了,她们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得把女儿关了禁闭。

        眼看着关到了第三天,王五早给表哥送了信儿,两个人一商量就定下了一个救出王华的计策。真是无巧不成书,也是表哥与王华合该有这一段姻缘。快到黄昏时分,天突然纷纷扬杨下起了鹅毛大雪。这么一来,王华的父母就放松了警惕,她母亲给她送了吃的,临出来时就忘了上锁。又加上王五的配合,两个人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把王华救了出来。

        王华的母亲待要睡时,忽想起天下大雪,怕女儿夜里受冻,就给王华送过去一床被子,这一送不要紧,吓出了一身冷汗。于是就发动全家人起来去找。他们出了门口就看到两串脚印,于是就顺着脚印去找,一直跟到村外,远远的就看到前面两个人并排走着,王华的父亲就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想仔细看一看是不是自家的女儿,谁知一看才发现,这并排走着的,一个是男人,另一个头戴一顶四大闪帽子,身穿一件军大衣,也是个男人。他没有多想就悻悻而归。回到家里又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又是恨她不辞而别,气得是一夜无眠。

        原来是头天晚上,表哥正要出门去救王华,一看雪下哩恁大,就去隔壁三叔家借来了帽子和大衣。三叔是个残废军人,复原时带回来几件自己在部队时穿的衣服,那时代正时兴军装,每当三叔穿这些衣服时,都会把村里人眼气的不行。表哥借来这些衣服原本是为了自己路上保暖的。没想到后面有人追上来了,表哥料定是王华家的人,便急中生智,脱下大衣和帽子给王华穿上了,谁知王华的父亲还真中了招。

      第二天一大早,王华的父亲就起来了,来到外面一看,全村人还在沉睡中,雪早已在夜里就停了,因为从他们村子通往村外的唯一的那条路上,除了自己的脚印外,还是昨晚的那两排脚印。他感到有点儿纳闷,就俯下身去仔细观察那些脚印儿,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儿背过气去。原来那两串脚印一串是男鞋印,一串是女鞋印,显然是一男一女。王华的父亲大呼上当,气的只差没把牙根儿儿咬断。心想自己假如追上了他们,如果王华不肯回来,那也只怪自己女儿不争气,是福是祸任她去吧,大不了落个教女不严的名声。可如今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被这浑小子以这样的方式给耍了。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可就给别人留下笑柄了,往后还咋有脸见人?王华的父亲也是爱争气好强的,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就来到表哥家,把锅碗瓢盆缸缸苔苔都砸了个稀巴烂。

      表哥村子里的人们还都在睡眠中,突然被吵闹声惊醒,那些爱看热闹的人们就出来看,这一看吃惊不小。尤其是那些和表哥家有点儿过节,等着看表哥笑话的人们都大跌眼镜。原来表哥不仅找到了媳妇,而且还是个教师,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表哥使用了瞒天过海这一招骗过了老丈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这一次人们倒是对表哥佩服地五体投地。相互见了面就说马大海这孩子可是真“能”啊。

                          荒冬借草

      表哥家本来就不富足,这次日常生活的家当又被王华家的人毁的毁砸的砸,如今又多了一口人吃饭,生活无疑是雪上霜。可生活有时候还真是如两句古诗说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表哥正为一家人的生计发愁时,突然峰回路转,生活给了他一次露脸的机会。

        在生产队时期,牛可是主要老动力,犁地耙地全靠牛。一个生产队几百号人可都是指望着牛吃饭呢。牛在当时可是宝贝,一头小牛犊子都值一两千块钱。通常每个生产队都有专门儿养牛的地方,被称为牛院,牛院里盖几间房子,这些房子又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来养牛,叫作牛屋。每个队里都要选几个有责任心的人来喂牛,这些人被称为“牛板儿,也就是负责牛的老板。他们不仅一日三餐喂牛,夜里也要住在牛屋,一来怕牛被盗了,二来万一牛在夜里不舒服了也可以随时观察,待兽医来时可与兽医交待清楚。

          另一部分房屋专门用来储存过冬的草,叫作草屋。但凡队里麦罢后所有的麦秸都放在这里,以备牛们冬天食用。但这一般是应付不了漫长的冬天的,往往到暑假时,学生们放了假,大点儿的孩子们要参加队里的生产队劳动给家里挣点儿工分。小点儿的就去地里或者沟沟塧塧薅草,然后再捆成捆儿,送到牛院经牛板儿们上了秤交给队里也记工分,总之大的小的都不闲着。生产队里也趁此机会给牛们准备点儿青草,一来冬天喂牛时在麦秸里适当放些青草给牛们换换口味,二来可以防备冬天里草料断顿儿,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哪个生产队的牛冬天里的草接搁不上,就称为荒冬。

        要是哪个队里的牛遇上了荒冬,那可是很愁人的事儿。可巧这事儿就在那年冬天里,让表哥这个队给碰上了。眼看着牛们要断顿儿了,牛板儿们连三赶五地催,队长急的是起火冒烟,就马不停蹄地找别的队长协商借草,可正如俗话说的,大年初一借袍子,你干啥哩人家干啥哩。把村上几个队转了一圈儿,仍然空手而归,队长正愁得喉咙冒烟,没办法就召集全队人开会,让大家集思广益帮助想办法出注意,而且还提出了优惠政策:

        “谁若出去借得草来,也算出工给计工分”。

          队长宣布了三遍,还是没人应声。就在这时,只见表哥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说:

        “我倒是有个注意,不知道行不行?”

        “快!说来听听。”队长眼睛一亮。

        “既然在咱村里借不来,不如到外村去试试。”

        “咋试?”

      “不如我去外村唱几晚说书看能否换些草?”

        “诶,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不妨试试。这样吧,你明天就出去联系,如果行得通,一晚上给你记全天工。”

        “中”。表哥同意了。

        在场的人都拍手叫好。当大部分人的掌声都停下来之后,还有几个掌声仍在持续中,而且稀稀拉拉的格外响亮。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大部分人都是把希望寄托在表哥身上的,但也有个别人的掌声是别有用心的,他们以为队长在本村都借不来草,就凭表哥那三寸不烂之舌,能换来草?所以他们故意把手拍的响一点儿,想等着表哥空手而归时再看他的笑话呢。

        由于和我家是亲戚的缘故,表哥就先来到我们村里,让我父亲陪他去找我们队的队长,说明了来意。谁知我们队长也是个书迷,居然答应了,说先唱一晚让大家伙听听中不中。中了再说。事情就这么说妥了,说书场地就定在我们队的牛院。

        当时在生产队里,天天除了劳动还是劳动,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突然 听说晚上有说书,人们别提多兴奋了。下午一放工,女人们都忙着做饭;男人们都在相互谈论着晚上的说书内容;而各家的孩子们晚饭还没吃就早早地都搬着靠椅板凳,来到牛院里挤挤挨挨地抢位置。那时候孩子多,每家的孩子们都是轮流回家吃饭,生怕别人占了自家的位置。

        冬天的天本来是黑的很早的,可是那天的天黑的却特别特别地慢。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孩子们也都吃过了饭,在场子里唧唧喳喳地等得不奈烦了。这时表哥和他的搭档在队长等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事先摆好的一张八仙桌旁。表哥往桌子后面一站,现场突然就静了下来。只见表哥就从包里掏着道具一样一样地往桌子上放着,而他的搭档则在桌子左边坐下,从肩膀上取下弦子,调试了几下,就开始拉起来。很快我们就听得出他拉的是《东方红》。弦音清脆悠扬,现场瞬间静了下来。

          女人们听到弦子声响也都慌忙洗了碗筷往牛院跑,各家的孩子们看到自己的父母都起来招呼他们到自己身边来坐下,现场又有一阵骚动,这时,只见表哥把惊堂木往桌子上“啪”地一敲,观众们顿时鸦鹊无声。表哥站在桌子后面,左手指间夹着一根快子似的细棍儿,右手操起剪板高高举过肩膀“喀——喀——喀”地打起来,由慢渐渐地加快。人们都屏住呼吸期待着。

        表哥一边打着剪板,一边把头抬起,脸微微上仰,面带微笑向前上方看着。好一阵剪板声之后,终于开腔来了!首先唱了段小书帽:

人生犹如一盘棋,

劝君步步须仔细。

一心莫把他人将,

转眼自己陷困局。

      只见表哥方方的额头,一绺头发斜垂在额前,他本来眼睛很大,看上去很严肃的,可唱的时候,他却面带微笑,眼睛好像眯起来的样子,和蔼可亲,尤其是他那嗓音有点儿沙沙的,感觉特好听,就像赵忠祥讲《动物世界》,任志宏讲《国宝档案》一样,一听他那嗓音就知道他天生就是快儿唱说书的料。一下子就把人们给吸引住了,一阵叫好声响起。

        听书的人越来越多,不仅外队的人也来了,连附近村子里的人也不断地往这儿涌,牛院人满了,有人就爬到墙上去,结果墙外的人看不见了,于是就挤,忽然一阵尖叫声,原来是墙被挤塌了一截。后面的人就不由得扭头往后看,而前面的人却又是一阵掌声和叫好声。就这样很快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人们都恋恋不舍地表达着各自的遗憾向村里村外的各个方向散去。

        第二天我们队的人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都在相互转告着一个好消息:我们队长一连写了十个晚上的书!

        不知不觉十天就过去了!在那些天里,人们总是一边干活一边谈着《杨家将》,一边却在盼着天快点儿黑。晚上听书的时候,人们都恨不得拉住月亮不让它走。由于表哥在我家住,每晚散场后,队长和几个老书迷们都会跟到我家来,问表哥下一晚上该说哪一节了,然后才回味着当晚的精彩唱段尽兴而去。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晚上。书结束了。表哥他们已经在收拾他们的家伙儿了,而观众们却纹丝不动。队长和那几个老书迷就挤到桌前,有的倒茶,有的递烟,还有几个在和表哥说着什么。只见表哥笑着点了点头,又重新把装进包里的家伙儿掏了出来。

      “哇!——”人们欢呼起来。后面有几个观众刚刚离开,待要回去时已经挤不进去了。

        弦子又拉起来,剪板重打起来。

        表哥又来了一段《四郎招亲》:

        “话说金兀术设计布下天门阵,大败杨家将,杨四郎不幸被捉,肖天左肖天右看杨四郎一表人才,又武艺高强,就问他姓什谁,四郎就把杨字拆开答曰:木易四。二肖就向肖太后推荐,意欲把他招为北国驸马。肖太后一见果然龙颜大悦,即刻命丫鬟前去通知公主前来相见,丫鬟就跑着上秀楼前去禀报。”

        这时表哥是这样形容丫鬟的大脚和她的急切心情的:

        “扑通通,扑通通,上楼好似一风。”

        接着又唱到了公主下了秀楼,穿堂入室准备躲在帘子后面偷窥杨四郎,他是这样形容公主的小脚和走路时的仪态的:

        “圪拧拧,圪拧拧,走路好像柳抚风。”

            “好!”一阵喝彩声。

          接着又说到了杨家将兵败之后前去搬兵,于是杨综英下山,这时表哥又来了一次关于风的唱段:

“杨综英策马往前赶,

忽然就起了一阵风。

您要问这风有多大?

只见那、石磙刮哩就地滚;

碾盘刮哩撂烧饼;

一个老汉正往南京走,

一风就刮到汴梁城。

一霎时、天也昏地也暗,

东西南北边辨不清。”

      “好!”“好!”一阵阵鼓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直到表哥唱到“下次若是有机会,咱再接着往下听。”然后一再鞠躬,人们才反应过来,恋恋不舍而又无可奈何地从座位上起身,依次离开了牛院。

          表哥和他的搭档背着说书的家伙在队长和一群书迷们的簇拥下回到我家。一进院子就听到洪老伯说:

        “不赖!不赖!今儿晚上唱哩真不赖!尤其是关于风的那一板。”

        “岂止是那一板?关于风的三次唱段都好!”赵二爷说。

        “是哩,是哩,三次都好!”

          从此“马三风”便成了他的绰号,以至于后来外乡来找他写书的人都不知道马海这个名字的存在,于是马三风就正式成了他声名远播的艺名。当然这是后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赞叹着。有人又问下一回该说到哪儿了,表哥就告诉大家说该到哪儿哪儿了。终于有人说天不早了,让老师儿休息吧。大家才依依不舍地谈论着回味着当晚的内容离去。

        他们一走出我家大门,表哥就告诉我们一个秘密,他说“其实后来这些唱段都是我临时发挥加上去的,书中原本没有的。”

        他的话让我们全家人都笑到肚子疼。我当时就在心里想怪不得表哥被称为能人,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表哥又被别的生产队写走了。既而是别的村。草被源源不断地往回运。

        那些曾经拒绝借草的人们见了表哥那个队的队长,都伸出了大拇指说你们队有个马大海真是眼气人。队长想起当初求他们借草时的低三下四,如今看着他们羡慕的目光,突然感觉扬眉吐气,心想这可都是马大海给自己找回的尊严啊。心里一高兴,就在会上宣布了一条命令,说鉴马大海此次“借草”有功,特准他在农闲时可以外出说书。要知道在当时这可是属于“资本主义尾巴”的。但有了队长的这道护身符,表哥就可以在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之外时不时的在附近村子里“走走穴”,虽然当时还不兴什么外快,但管饭是少不了的。这在当时粮食紧缺的情况下,倒是给家里省下了不少口粮。家里的生活显得宽裕起来,于是村里的人们就开始眼馋了,这一次,他们对表哥的“能”简直是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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