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我年轻的时候就读过好几遍,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片段就是当唐晓芙(唐小姐)拒绝方鸿渐后,他站在大雨中呆立许久又默默离开的场景。其后,唐小姐几次欲要挽回这段感情,却又阴差阳错地未能成愿。命运无情的安排,令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的惋惜之情,一直久久地留在我的心间。
尤其这段场景:唐晓芙拒绝了方鸿渐,回到了卧室。女佣人来告诉道:“方先生怪得很,站在马路那一面,雨里淋着。”她忙到窗口一望,果然鸿渐背马路在斜对面人家的篱笆外站着,风里的雨线像水鞭子正侧横斜地抽他漠无反应的身体。她看得心溶化成苦水,想一分钟后他再不走,一定不顾笑话,叫佣人请他回来。这一分钟好长,她等不及了,正要分付女佣人,鸿渐忽然回过脸来,狗抖毛似的抖擞身子,像把周围的雨抖出去,开步走了。
就这样,一对有情人失之交臂,我看到这一刻,心都要碎了,哪怕多年以后亦无法忘怀。
现在人到中年,再拿起《围城》这部经典来看,不由地想到,为什么钱先生不安排方和唐有个美满的爱情呢,仅仅是因为剧情的安排吗?作为先生本家的我,妄自猜测先生的意图有二:
一、方鸿渐配不上唐晓芙
我们且看唐晓芙的出场,“唐小姐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窝。天生着一般女人要花钱费时、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新鲜得使人见了忘掉口渴而又觉嘴馋,仿佛是好水果。她眼睛并不顶大,可是灵活温柔。”由此可见,唐晓芙是个美女。
不仅如此,在先生笔下,她还是一个精灵般的女子。“总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的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显然,她的美不落俗套,是真正的不同于时代的女子。
唐晓芙仅仅是美吗?并不是,她还非常的聪明。
唐晓芙的初次出场就是与方鸿渐的会面,这次会面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间对话更是显得唐晓美的聪明伶俐及话语间淡淡的嘲讽。当唐晓芙听到方鸿渐大发议论女人与政治的关系时,心中暗自生笑方鸿渐的溜须拍马,她知道方鸿渐这篇宏论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语带讽刺地说:我不知道方先生是侮辱政治还是侮辱女人,假若我是学算学的,我想方先生定有另一番议论说女人是天生的计算动物。
这只言片语无不显示了唐晓美的聪颖机智、伶俐洒脱。受到了追捧时她并不是像其表姐苏文纨那样乐此不疲,而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甚至还会无情地讥讽对方。
唐晓芙不但美貌聪慧,思想上也有见地,独立自主。
在方鸿渐主动邀请唐一起外出吃饭时,受到了表姐苏文纨的阻挠。此时的唐晓芙大声地说出了自己对爱情的观点:爱是曲折又伟大的情感,绝非那么轻易简单。假使这样就会爱上一个人,那么,爱情容易地使自己不相信,容易得使自己不心服了。
唐晓美就是这样一个对爱情有追求的女孩,显然钱先生并不想唐晓芙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嫁给方鸿渐这样一个俗人。他特特为方鸿渐设置了一道门槛,唐晓芙怎么对方鸿渐说的?“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要在遇到我之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
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女子,钱先生自然认为她也应有一份完美的爱情,而方鸿渐显然不配。
二、方唐二人的结合必然不会幸福
假如,方鸿渐真的有幸娶了唐晓芙,那么他们的结合会幸福吗?我觉得不会。为什么呢?
第一,方鸿渐当时生活的环境和唐晓芙的性格是冲突的。
方鸿渐的家庭背景是什么,他出身于败落的绅士家庭,他的父亲是前清举人,是个思想腐朽的文人,在这样的家庭里,容得下独立又追求自由的唐晓芙吗?
其次,大家不要忘了,方鸿渐还有前岳父母,周家出钱供他去欧洲留学。周家太太早已放话,“鸿渐出洋花的是咱们的钱,他将来的新太太,一定要做我的干女儿。”
为什么呢?无非是借着这个名头来给方鸿渐未来的妻子做规矩。周太太是不会那么轻易让他的妻子舒适地享受本该是他们女儿得到的幸福生活。若不是后来方鸿渐和他们闹翻了,他们也同样不会轻易放过孙柔嘉的。
第二,方鸿渐本身是个优柔寡断又懦弱的无用之辈。
有句俗语,叫“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纵观全书,方鸿渐的工作都是通过关系得到的,从没有凭自己的本事真正找过一份工作。
他的第一份工作在前丈人的银行挂名任职,第二份工作当教授,亦是赵辛楣为他推荐的。待到他离开了三闾大学,回到上海,报社的工作同样还是赵辛楣为他打点的,甚至当时孙柔嘉的赚薪酬都要比他多一倍。你看看,这么个窝囊的男人,连起码的家庭生计都无法负担,又怎么能让唐晓芙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最后,方鸿渐不仅优柔寡断,还意志薄弱。他不愿意和当时社会那些虚伪、卑鄙的人们同流合污,但他也从不曾抗争,只是在随波逐流中放任自己一天天地腐败。
正如他在书中所说,再重逢唐晓芙,也就如此。因为那个曾经深爱她的他,已经死了,仿佛是路毙的,不去收拾,让它们烂掉化掉,给鸟兽吃掉。
也就是说,方鸿渐无论娶了谁,以他那懦弱无能的性格,终究是无法过上幸福的。在琐碎的生活中,在一地鸡毛里必然会耗干他的爱情。嫁给他的结局终将是走入一座无法逃出的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