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终于有勇气可以回忆自己生病的那段时光。每一段经历,总要教给我一些什么。
尊严
当我想到自己要独自去到病房,心里很害怕。不知为什么,我本能地想到的竟然是假装冷静。我不能让自己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不,我甚至连躺在床上都要尽可能减少。我要坐得直直的,像平时一样安静地看书。或者在一小块空间里活动活动自己的身体。我要看起来很精神,很年轻。
第一天,我确实是这样的。可是第二天,我还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了。医生来查房时,我没有扎头发。我没想到他回过来,有些突然。看到他时,我有些惊慌,想起身。他可能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像逃跑一样。
记得第一天晚上,主任医生来查房时,看着我身上的伤口,对身旁的几个年轻医生说我的这种情况如何如何时,我很不快。这个时候,我的主治医生很刻意地站在远处。我很感激。
皮囊
从仰卧,到侧卧,一个平时做起来多么简单的动作,竟然有一天会让我觉得十分困难。只因为一处处小小的伤口,稍稍牵动它,就会觉得皮肉绽开一般难受。仰卧着,一手扶着伤口,一手扶着床板,腰部和腿部一同施力。如果天花板有一双眼睛,一定会看到一个像虫子一样蠕动的身体。想到这里,我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受伤。
终于,侧过身来。此时的自己已经气喘吁吁。不可避免地,还是牵动了伤口。这样的时候,脑海里满是疲惫和焦躁。如果有人告诉我要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他滚出去。
有趣的灵魂当然重要。可是皮囊也绝不只是用来好看。创伤的皮囊,会让灵魂也渐渐变得不完整。
未来的日子里,皮囊上的伤疤会提醒我,健康有多么重要。
痛哭
陶勇医生在《目光》里写到这样一个故事,2003年,一个女孩刚考上北大的,却因为眼睛的病情住院了,每天靠仪器和药物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书中写到:有一天我看到她在楼道里看书,就问她“你眼睛都这样了,还读什么书?”她笑了笑说,“读书会让我放松,忘记一些痛苦。”此后没几天,她就去世了。
读到这里,我的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流。可能是因为我也曾在医院里通过读书让自己放松,可能是因为她是个年轻的女生。我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只觉得很难过。
未知生,焉知死
未知生,焉知死。看到这句话,我却想到了未知死,焉知生。没有生过病,不知道健康有多么重要。身旁熟悉的人离开了,才发现死是多么可怕。那些还没有完成的事,只能留给活着的人。渐渐地,在许多人的脑海里,曾经的形象渐渐变成名字—作为曾经存在的符号。
回想起4月份,那是我的一段低谷时期。那时候每天都在和自己对话,想着各种人生的意义。有一天,看到疫情的新闻,有一个为医院送物资的女生不幸被感染,后来救治无效死亡。读过之后我泪流满面。我告诉自己,无关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除了医生,我们每天的应付的不过是资本和利益,和各种设定的规则。
我希望我能够常常提醒自己:眼前的,只是路过,要能够像局外人的一样跳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