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乡，一路堵，半夜到家。
八十多的老父母看上去身体还不错。父亲晚上睡眠不好，母亲有点咳嗽，胃口还行。种了许多蔬菜，喂了很多鸡鸭。
父亲还跟随族人千里迢迢去祭祖，他负责敲锣，同去的年轻人都说累得散架了，他虽说累，今天似乎又满血了。
我给祖父母扫墓回来，又拿着香纸出去，母亲知道我是去给弟弟扫墓。墓地上遇到从加拿大回来的礼叔叔，辈分叫叔叔，其实只五十岁，他是回来给他父亲扫墓的，他顺便也给我弟弟烧了香纸。
故乡，本来大部分只剩下留守老人和小部分儿童。今天，清明节，故乡变得热闹起来，车水马龙，许多穿着很洋气的姑娘小伙子们，到底是谁家的后辈，互相都不怎么认识了。
回来时，母亲问我坟墓上的土有没有塌，我说有点，需要培一下。母亲扭过头怕我看见流泪。
今天，还是母亲八十二岁生日。弟弟四年前因肺癌去世了。我也扭头避开着。
回故乡，看老人。回故乡，扫墓。故乡，与故乡关联的，仿佛除了老病死，还是老病死。又听到邻居二毛坨疯了，送到神经病医院去了。这事让人大吃一惊。说是他和老婆春花带着中风的岳父去长沙治疗，小县城的医院不收了，可是他们不甘心，就送去了长沙。但是二毛背着岳父就诊时，感觉岳父在他背上冰冷了，吓出一身冷汗。但还是坚持做了开颅手术，然而手术后情况非常不好，立刻吊着氧气往家里送，不让老人死在异乡。在给老人做丧事的时候，二毛坨就疯了，见人就打。很多人都认为是他岳父吓疯的。也有人说他是欠债巨大，老婆又异想天开不但传销，而且不三不四。各种想不开，于是就疯了。
有没有这样一个奇怪的现象，几乎每个村子都会有疯子，傻瓜，哑巴，瞎子。我以为我们这样古老的村子，这样的人也是很老一辈的人，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年轻的疯子。
我的小姑姑是个七十岁的哑巴。应该是后天疾病哑巴的，因为她虽然说不出话，但表达的时候，口型还是大致没错。而且，她会写字。谁的名字写给她，她就会在手板心里用手指画出来。以前村里小学老师总爱逗她，指着各个人，逗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被指出人的名字，她几乎都会写出来。今天，小姑姑一个劲对我比划说什么，我一脸茫然。她就在手心里写出她儿媳妇的名字:赵婉花。亏得她，三个字没少一笔。然后比划肚子抱抱，再伸出三个手指。她二媳妇，四十九岁了，又怀孕三个月了。小姑姑看上去我很高兴。我们觉得这事如果是真的，感觉这么大岁数再生孩子，实在应该慎重。
嫂子在翻微信朋友圈，说我儿子感冒了。他发了朋友圈:所有留言等退烧后恢复，谢谢理解。
我立刻打电话，没接。一个小时后，儿子电话虚弱的说是乙型流感，高烧未退，已经开了药。估计是连续几天加班熬夜，又加上喝酒应酬，免疫力低，染上了病。孤零零一个人，实在叫人担心。前天他打电话说很累。我说累就回长沙来吧，压力小很多，也有亲人照应。儿子却说:不，现在还不想回来，实在熬不住了再说。
唉，我们这一代，也不愿意回故乡种菜喂鸡，我们的下一代，宁愿那么苦那么累，也要拼命在一线城市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