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进了电梯后按了一下19层的按钮。
她现在住的这套公寓是阮雅父亲在她刚毕业时给她买的一套公寓,阮雅当初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的借钱开店,以自己的店离家太远为由又撒娇又耍赖的硬是让她父亲软下心来给她在市中心地段买了这套100平的公寓。一年之后她经营的店终因入不敷出而关门转让,她被她父亲气势汹汹的要回房子,乖乖的搬回家里。
两个月前她从巴黎飞回A市,只通知了阮雅一人来借机。阮雅一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又是骂她又是心疼,带她去市里最好的海鲜餐厅饱餐一顿之后就把这套公寓的钥匙交给了她。
这两个月里阮雅以要求她帮忙筹划婚礼为由几乎天天带着她到处跑,她心里明白阮雅是怕她一个人独自闷在家里老是想着孟棋难过才这么做的,她很感激也很感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站起来重新开始。
电梯门“叮”的一声在她面前打开,门口站着两位中年女士,其中一位看到她惊讶的提高了声调:“颖儿?”
苏颖看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留着侧分刘海短发的漂亮女人,暗自在心里叫了一声倒霉。
安露拿起小勺轻轻搅了搅金色印花白瓷杯子里的咖啡,直到原本撒在上面的砂糖全部没入咖啡里才停止搅拌,将勺子放到一边的碟子上,端起咖啡杯轻呷了一口。
她有着看不出年龄的美貌和良好教育熏陶出的高贵气质,穿着打扮永远是那么光鲜得体,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
“怎么,这么久不见,连妈妈都忘记怎么叫了吗?”安露说完才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头。
苏颖冷笑,“妈妈你还是那么漂亮呢。”
“回来多久了?”
“两个月。”
“哼,”安露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揶揄道,“看上去气色不错,看来孟棋的事对你影响并不大啊。”
苏颖心里一沉,脸上却笑得温文无害,“听说妈妈又要结婚了,对方是远鹏集团的总经理,叶氏集团的下一任掌门人叶锦荣,恭喜你。”
安露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滞,一丝愤怒从她眼底一闪而逝,“你的消息到是很灵通啊。没错,我是要再婚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下个月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
“我不会去的,”苏颖斩钉截铁的拒绝,“我这个前夫的女儿出现在那里,你就不怕你的现任丈夫会尴尬吗?”
“不会的,他知道我和你父亲的过往,也知道你,这次你既然离开B市,回了A市,就把孟棋连同B市的一切都忘了吧,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连我爸爸也一起忘记吗?”
“颖儿,”安露有些不耐烦的放下咖啡,目光恳切的望着她,“我知道你从小跟在你父亲身边长大,你很爱你父亲,当初我们离婚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而且,如果你不是跟在他身边,又怎么会认识孟棋,那个混小子,现在甩了你娶了别人,他……”
“孟棋从没说过要和我交往,”苏颖很生气的打断母亲的话,她垂下眼帘,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他连一句喜欢我都没跟我说过,一切都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在听到孟棋即将要结婚的消息后,原本还在德国出差的苏颖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买了当天最早的一趟机票飞回了B市,她记得自己下了飞机,连家都没回便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去了孟棋的画廊。
当她看到孟棋画廊里那副巨幅油画里那个只穿着白色衬衣和方格长裙,面容秀气纯净的年轻女孩时,她的胸口似乎被重锤狠狠锤了一下,直到孟棋看到她跟她说话她才回过神来。
那个女孩只是一家药品公司的销售经理,长相很是清秀,性格很开朗,但怎么也配不上已在书画界名声斐然的孟棋。
那晚孟棋带着他的未婚妻请她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小餐馆吃饭,她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得那一杯杯酒又苦又涩,连带着她的心仿佛沉溺在苦海里看不到尽头。
她以为孟棋如同她一样爱着他,他们是别人眼里的金童玉女,孟棋对她那么好,在她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每周都给她写信,在她父亲去世后日夜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在她工作累的生病时半夜里开车带她去医院打针,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爱情,是孟棋也喜欢她的表达。
最后孟棋抢过她手里的酒瓶命令她不许再喝酒,她积压了一晚上的痛苦终于爆发,她死死揪住孟棋的衣领,泪流满面的瞪着他,说出了她心里一直想说而没对他说出口的那些话。
孟棋的表情由惊讶慢慢转为怜悯,他的未婚妻在一旁怯怯的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棋说了很多劝她的话,她只记住了其中一句:“对不起,颖儿,我一直只把你当成我的妹妹,对不起……”
是啊,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依他直率阳光的个性,他怎么会和她认识这么多年而不想他表白心意呢。
那个在她十五岁那年就闯入她心里的少年像是一粒种子一般在她心里发了芽生了根,她从此固执的把这份爱恋深深种在心里,潜意识里把孟棋对他的关爱当成了爱情。
“你到现在还这么维护他。”安露不以为然的望着女儿,其实她的美貌大部分继承于自己,只除了那双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一对饱满的水杏,女儿的眼睛并不大,但瞳仁却又黑又大,酷似她父亲。“傻丫头,人家现在都娶了别的女人了,你还念着那份情干什么!”
“我要走了。”
“等等,”安露叫住苏颖,“你呀,真像你爸,表面上软,骨子里却硬的狠。你在这住终不是长久之计,回家吧。”
“不用了,我在这住的很好。”
苏颖从咖啡厅里走出来,她住的公寓就在路对面,她跑到人行道上,恰巧遇上红灯停了下来。
每次见到安露她们都是不欢而散。安露在她出生一个月后便和她父亲苏华胜离了婚,她自幼被父亲带在身边,对安露这个母亲的了解也只限于家里的几张照片以及报纸和杂志上对她音乐演奏会的报道。
她第一次见到安露是在她上高一的那个夏天,那天安露买了很多东西给她,衣服,鞋子,学习用品,整整放了两间屋子。安露带她去吃她最喜欢的蟹壳黄,她那一顿吃的却味同嚼蜡。吃过饭后她便被安露送到了学校,她说不清心里是懊恼还是反感,那句“妈妈”她终是没叫出口。
后来她走在校园里,游荡到篮球场那,不经意间抬头一瞥,便看到了孟棋。
孟棋……
苏颖看到前方的红灯变成了绿灯,随着一群行人过了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