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的稻谷一天天长高,从青涩变得微黄。
山上的花一种一种地开,一种一种地落。
山上的颜色不再属于花,叶子从青涩变得微黄,山间有了野果的香味。
只有天边的云,依旧在晨昏的日出日落里金灿灿,依旧在晴空里独自洁白。
在弥漫着夏末秋初气息的九月里,云和星开学了。
新发的课本展开尽是墨香。不同于山间花果温暖的香味,云喜欢这种闻着冷冽的味道,她知道这种味道的温度要用心去感受。
云这学期才发现,星真的和她在一个班级里。
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就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所有的热闹仿佛都与他无关。
新学期,班上来了一批新同学,人数增加了,一个班里很拥挤。
要分班了。
云和星有点紧张。
少年时期的孩子有什么愿望呢?不过是想和自己的朋友一起而已。
还好,两人最后都分到了一班。
云站在教室外面,瞧着老师将一个个同学叫进去选位置。
云扯了扯星的衣角,压低声音说,
“一会我选位置给你占个位,你进去就坐我旁边吧。”
星愣了下,刚想说什么,云就被叫进去了。
星和云成了同桌。
星和云在同龄人之间总是显得有些不同,没有更多同龄玩伴的他们走在一起更加惺惺相惜吧。
只是星平时很不爱说话,两人每天一起上下学,基本都是一路无言;课间时,星就坐在原位做练习,云跑去隔壁的图书馆——其实就是一件书屋,云每天一个人在那里,像是有月在身边一样。
虽然云也不必让人陪她说些什么,虽然星和她在一起时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只是看着星好像总是在压抑着什么,让她不禁觉得有些难受。她想要帮助星。
那天吃完午饭后,大家都回到教室准备午休或是做作业。
云对星说,“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图书馆。”
星有些吃惊。他这样不搭理她,换做别人,也许早就不理睬他了。
她真的就像天上的云一样,总是随和轻柔的样子,只是这片云带些阴影,飘到哪里都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好啊。”
这下两人都被惊讶了。
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那样答应了,云没想到对面的人真的愿意去。
走到图书馆里,云将自己曾经和月一起看过的书,一起在这里面背过的诗 ,一起看过的窗外风景都一一和星说了。说着说着,云有些伤感,眼前物是人非,怎能不让人心伤。
星沉默了好久。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在生下小男孩后去了远方挣钱,小男孩从小和他的奶奶长大,小男孩很想念爸爸妈妈,他一直相信爸爸妈妈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回来的,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小男孩总是觉得自己心里还有信念,他都能咬牙坚持过去。直到一天,一封信寄到小男孩手中,信封里面是一沓钱,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那信上说,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出车祸死掉了。”
星的眼中黯然,又有什么在闪耀,像是不甘流出的眼泪。
云一下子不说话了,她就算在笨,也能猜出星讲的是谁了。
“那小男孩后来怎么样了?”
星微微一笑,眼里的闪亮也跟着脸部的动作颤动了一下。
“小男孩的奶奶不识字,小男孩就骗了奶奶,说只是爸爸妈妈汇钱回来了,后来小男孩就也真的假装爸爸妈妈还在外面打工。他从来没有那样渴望爸爸妈妈真的一直在外地挣钱。后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一个是事实了。”
云心中酸涩,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在喉咙里面百转千回,吐不出一字一句。
眼前的少年不过和她一样,十岁刚出头的年龄,却已经经历这么多……
“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是事实了,所以干脆就好好活着,不再想那么多。唐诗宋曲,风花雪月,书里那么多的风景我都还没看过,又为何要沉沦于已然发生的事。”
云看向星,一双清亮的眼里还是一如往日那般有些凉薄,只是这一次,她看见了里面微闪的星光。
世事总难违,世人总伤心。
只是幸好,还能看见白云温柔,星辰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