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抱柱之信

在原生家庭说里,对于影响孩子未来人格性格品格三格确立的最大的成因,就是父母和家庭这个结论,有着详尽的解释,我本人有着切身的感受。晚上,吃饭的时候和领导闲聊,说到某某人答应了我的一份东西未给,孩子在对面,脸埋在碗里,嘴里嘀咕出一句话,这个人不讲信用。我有些惊讶,问,信字怎么写啊?答,一个人字旁,这边一个点、长横、短横短横,一个口。我说左边这个字是言字,古代所谓,人言为信,就是说出来的话就是信用的表示。

在我小学的时候,班主任姚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古代有个人,约了朋友在桥下见面,朋友没来,却发了洪水,这哥们就抱着柱子往上爬,路人问,你上桥来不就没事了吗。此君曰,约了在桥下,要守信,后来就淹死了。当时听完这个故事觉得这哥们应该是脑子进水了吧,这不是傻吗。等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与朋友守信的故事,这是一个爱情守信的故事。鲁国曲阜有个年轻人名叫尾生,很守信用,后来,尾生移民到了陕西,认识了一位漂亮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决定背着父母私奔回曲阜老家。那一天,两人约在城外的一座木桥下会面,尾生先到见洪水来了,就信守承诺,抱柱淹死。姑娘却因为私奔念头泄露,被父母禁锢家中,不得脱身。后伺机夤夜逃出家门,冒雨来到城外桥边,此时洪水已渐渐退去。姑娘看到紧抱桥柱而死的尾生,悲恸欲绝。便相拥纵身投入滚滚江中。成就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幕惊心动魄的爱情悲剧。所以,尾生抱柱这个成语,是爱情的契约精神,姚老师估计当时怕带坏了我们,做了打码处理。

在耶鲁大学的校内博物馆里,有这么一张永久债券,它是荷兰的政府机构Lekdijk Bovendams水利局在1648年发行的,为了集资修建一座水坝。直到今天,它的债权人依然在通过这张债券收取着5%的年息,在三百多年的历史里从未中断。耶鲁大学在2003年收购了这张颇有意义的债券,其金融与管理教授William Goetzmann认为这代表着私有产权和契约精神的延续性,也是资本主义的价值起源。

所以说,不管是古今中外,从来不缺这样那样的守信故事。这些精神的代代流传,不仅是文化的精髓和要义,更是奠定了当今社会政治经济结构的底层基础。譬如这次朝韩会谈,在此前,两国元首,都是对方第一暗杀目标,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那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和生命的,参看电影《实尾岛》,1.21青瓦台遇袭事件。那为什么这次三胖同学敢跨过三八线,又是种树又是吃饭,就不怕被弄了吗?不怕,除了博弈论中的最大的威胁带来最久和和平这个逻辑之外,那就是在之前的谈判沟通中,双方已经达成了互信。

契约精神如此重要,在实际中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场景呢?小的譬如,爽约,突然有事,来不了了。迟到,交通拥堵,要晚些到。大的譬如,约定奖金分成不执行随时变,约定的股份代持迟迟不给兑现。王兴,从校内,饭否,到美团,最早的创业伙伴都在,虽然中途有人离开自己创业或打工,但最终都汇合回来到美团。问王兴为何团队能在美团重聚的原因是什么?王兴只说了四个字“契约精神”。王兴的这份正直,在美团这家企业里注入了契约的灵魂。那话怎么说来着,企业家,以身作则不是塑造企业文化的最好办法,而是唯一标准。

有一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在凤凰城楼下喝酒,说起来诸多往事,让大家最心有戚戚焉的是,这些年里,好多的朋友因为太亲密了就伙在一起做生意,但没有一个能走长久的,这还不是最伤感的地方,最难过的是,这些合作过,后来又分手的朋友里面,从此,再也不是好朋友了,不是亲密的死党了,不是背靠背的兄弟了。他们彼此都成了远隔,成了路人,成了酒杯里,后悔的眼泪,成了心底里,难以言说的过往。其实以上种种,就两个原因,第一是,互相不遵守达成的契约,第二是,如果在合作中有人不遵守了,另一方愿不愿意迁就忍让。

万幸的是,还好,这些年行走,我还没有犯这样的糊涂。这其中,有发小的合作,有同学的合作,有朋友的合作。有欢乐,有真吵,有分钱,有吃亏,事隔多年后,依然还是朋友。张爱玲的那句名言,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这是形容恋人之间的纠葛和释然,但是,用在契约精神与合作守信上一样好使:因为守过,所以慈悲,因为信着,所以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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