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梅雨季总是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林沐阳揉着酸涩的肩膀从工位上起身，显示器右下角显示着凌晨两点十七分。茶水间的玻璃倒映出他眼下的青黑，还有白衬衫领口洗得发灰的褶皱——这是他连续加班的第七天。
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此起彼伏，隔间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像某种诡异的共鸣。林沐阳摸到口袋里女儿幼儿园的通知单，下个月的兴趣班费用又涨了，而妻子产检的账单还躺在手机备忘录里。他忽然想起上周女儿仰着小脸问他：“爸爸什么时候能陪我画小兔子？”当时他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甲方修改了十八版的需求文档，随口应了句“等爸爸不忙”。
茶水间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思绪。产品经理老周端着泡面经过，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小林，甲方说这个UI界面必须天亮前改完，他们总监明早就要看。”
林沐阳盯着手机里银行卡余额，突然鬼使神差点开了大学时期的绘画文件夹。泛黄的照片里，他站在全国青少年绘画大赛领奖台上，手里捧着烫金证书，身后是巨大的《江南水乡》画作。那时的他以为，画画会是一辈子的事业。
第二天清晨，当林沐阳带着修改后的方案走进会议室，甲方总监第三次把咖啡泼在投影幕布上：“这都是什么垃圾？连三岁小孩都比你们有审美！”唾沫星子溅在林沐阳的工牌上，“林沐阳”三个字被晕染得模糊不清。
下班后，他鬼使神差走进常去的旧书店。角落书架上，一本《从零开始做UI设计》的封面突然亮起——那是他曾经在论坛上看到过的创业案例，有人靠设计模板实现财务自由。林沐阳摩挲着书页，手指停留在“用户痛点”四个字上。
深夜的客厅，台灯下摊开的笔记本上写满凌乱的字迹。妻子苏晴披着外套走到他身后：“沐阳，你想创业？”她瞥见本子上的草图，是针对外包公司痛点设计的UI模板平台。
林沐阳握紧铅笔：“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记得吗？大学时我们做过校园手绘地图，当时下载量三天破万……”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窗洒在画板上。那是他偷偷藏在床底的旧物，上次拿起画笔，还是女儿周岁时随手画的卡通生肖。此刻笔尖落下，第一个用户界面原型在月光下渐渐成型。
晨光初现时，林沐阳提交了辞职信。同事们的惊呼声中，他抱着纸箱走出写字楼，手机弹出银行短信：本月房贷扣款成功，余额87.53元。
他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打开备忘录新建文档，输入标题：《关于打造高效UI设计服务平台的可行性方案》。梧桐叶落在肩头，仿佛二十年前那幅获奖画作里，飘落在江南水乡的第一片春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