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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德尔·哈特写的《欧洲战争史》第二百四十二页有段记载,说是十三个英国师(有一千四百门大炮支援)对塞尔—蒙托邦防线的进攻原定于一九一六年七月二十四日发动,后来推迟到二十九日上午。利德尔·哈特上尉解释说延期的原因是滂沱大雨……”这是《小径分叉的花园》的开头,由于那些拗口的南美人名,看到这里时,我失去了意识,嘴里唯一念叨的是“滂沱大雨”,很快我进入了睡梦之中。至于这个很快具体是哪个时刻我也很难给出准确答案。
令我好奇的是,迄今为止,似乎没人能够完全记得自己晚上睡觉正式入眠究竟是什么时候,我想不是没人这么做过,但结果肯定无一例外地失败。造物主总不肯轻易揭开面纱。
再说回那个梦吧,那是一所奇特的房子,甚至我不敢肯定它是不是一所房子,它没有窗户,也看不见任何发光源,但是通体洁白,我不能确认它究竟是立方体还是别的什么形状。我们暂且把它那有界限分割的地方称之为墙吧,它的墙很奇怪,手摸在上面,明明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但令人诧异的是手掌并不会有冰凉的感觉,好像人的体温也和它的温度一样了。
此外,不管从远处看还是一直沿着墙面移动,我都没有发现它有任何曲面或者折合的迹象,但它的确是构成了一个封闭空间。这让我极其困惑,要知道倘若我们站在地球上,我们也同样感受不到它的球面曲折变化,但如果我们手上有一个指南针然后一直沿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一直走的话,我们最终会回到起点,这样一来,我们便证明了地球是个球体。但我当时所处的最多只有几平方米大小的空间。(如果三维空间的体积计算对它也适用的话)
如果有人同我一样抚摸过那堵墙面,就会了解到它是多么光滑,当然人手的触觉并不能察觉到毫米以下的粗糙变化,所以它到底光滑到什么程度,我个人的手并不能作为衡量标尺,但我还是坚定地相信它的光滑程度至少超过我们的圆珠笔头。当然和我接下来的发现相比这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众所周知,人在梦中是有梦中人的自我意识的,换言之,如果你在梦里遇到老虎追你,你绝对会疯了一样地逃跑。而不是待在原地等老虎,但不幸的是,当时的我似乎丧失了自我意识,我记得发生的一切,唯独不记得这其中有哪一件事是由我驱使我去做的,但这毫无疑问是我自己的梦境。我开始在那个房间里踱步,接着,更让人不解的事情发生了,我确定我当时是一直沿着一个方向前进的,但我无法碰壁,也就是说之前我摸过的墙面,它不会阻挡我的前进,我能一直往前走,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的手触碰到墙面的确都是实体的存在,而不是什么全息投影之类的幻术。
更让我确信无疑的是,房子的正中摆了一张类似床的东西,而无论我怎么走,它都始终在我的身后,一点点距离都没被拉开过。
梦里的人是不会有任何线性的时间观念的,几十年和几分钟不会有太大差别,但还是感觉我走了很久,然后鬼使神差地,我就躺在了那张床一样的东西。接着又是另一副图景。
这回不再是封闭的空间,而是异常辽远的开阔视界,至少在我的观感上它是这样的,我当时处在一道类似山岗的物体上,它没什么科技感,甚至还有些破落陈旧,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在老家上学常常翻越的那道山梁,但是很明显,它可不是什么黄土坡,虽然样子破破烂烂的,可是却给人一种类似祭坛甬道这样的神秘感,周围空无一人,再往远处看,像是四面都被大山环绕着一样。但又好像是起了极厚重的雾,看不清山的轮廓。
我揉了揉眼睛,(没错,我敢肯定,我睡着的时候也做了这个动作),想 把周围的环境看的更清晰一点,但是不幸的是,这些努力无疑都是徒劳的,我甚至都怀疑,我是否身处这个宇宙之中,因为当我抬头看时,它和四周的环境一样,像是雾遮住的巍峨的大山,这个世界不存在“天”的概念,天是物质之外的虚空,但在这里,除了这条甬道般的“山梁”之外,更多的是混沌,说是雾气弥漫,但无论朝甬道的哪个方向走,一切都不会改变。
这里没有风,没有花朵,没有光,不存在变化,一切都是世界诞生之初的模样。
这里像是某个远古时代起被遗弃的遗迹一样,无尽的空间,极目望去看不到头的荒凉和混沌,以及仿佛停滞了的时间。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像个亘古不灭的巨兽一样,此时我正处于它庞大的驱壳之内,甚至,这安静可能只是它呼吸的片刻间隔,但在人类所谓的时间概念中,它被赋予了永恒的含义,这一切都那么安静,安静的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