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时》是安妮继长篇小说《莲花》之后出的一本散文集(也包括了一篇短篇小说)。
一直觉得,《莲》似乎是安妮写作的一个分水岭。在其之前的作品,浓烈、冲突、倔强、自我争斗,而其后的作品,则趋于澄明、悠然、深省、自我和解。
而其实我读《素》比读《莲》更早,且它也是我第一本看的安妮的散文集。在《莲》之前,我只读过安妮的小说,无他,纯粹因为那个年纪的我更习惯对故事的追逐。所以对我而言,《素》是我对安妮的新的初识。
我觉得自己与安妮及她的作品的相遇颇为奇妙,总有一种错觉,彷佛自己的成长与她作品的轨迹重叠,或者说,她的文字恰好给不同时期的我相对应的宣泄、解答和安慰。
她在自序里写道,这本书是一本有关她自己的清谈,很多段落都是自说自话。读那些字句的时候,也刚好是我经历长时间与自己对话的时候。由于很早就确定了艺考的方向,因此我比身边大多数同学都更早定下了高考的目标。而且作为普通高中里的艺术生,额外进行的大量、持续的课外学习和练习,基本都是独自面对。所幸是没有遇上太多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但很多时候,很多语言,只有自己是聆听者、解答者,更所幸,有安妮的文字。
她还写道,(这本书)她反复写了很久,很多遍。同样的,我读它的时候,也读了好多遍。就如同反复吮吸咀嚼一般,用力汲取其中的味道。读它的时候,不必每字每句都认同,只是愿意眼睛触及文字,耳旁传来平稳、柔和、有力的女声,徐徐而至,内心就会感到安定、明净。
记读《素年锦时》十年。
童年的我,有时在屋顶平台远眺高山,凝望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山顶边缘,对它们心怀向往,渴望能够攀登到山顶,探索山的深处,知道哪里到底有些什么。可当站在山顶的时候,看到的一就是这种深不可测的神秘。自然基于的威慑,它的寓意从无穷尽。
叛逆时期,做过的一切事情,辞职,离家出走,以及与人之间来去迅疾的危险关系。显得无知无畏。现在看来却又十分必须。因之后人才能对命运敬畏和顺服。
人群生活的历史在绵软纸页上呼吸,生息。留下建筑,文明,生活方式,内心信念,又逐渐被从发黄暗淡的纸页上抹去,丢弃。
毫无疑问,书写就人的内心另一个用以存在的空间。创造他们,又随时清空和抛置它。这样,才能觉得自己是分明而洁净的,也没有任何心事可以留给这个世间。一个人若太具备感情,是会自伤及伤人的。的确如此。
路的尽头,抵达一处小天井。高高院墙上头,但见青天白日,乍眼见到的惊心。世间的晴朗风月,如同一种静默的昭示。
内心有着沉实恋情的人,不会让身边的人轻易察觉。你只会觉得他们的眼神中有暖意,笑容有童真,感情浸润着他们,使他们更柔软和敏感。
栀子花不知道它自己有多香,兰花不知道它自己有多幽静。
读黑泽明传记,印象深刻的一处,是写到莲花开放时候的声音。为了证实这声音,他去不忍池边等待至夜深人静,只为听到那微弱而清脆的花朵打开的声音。有人质疑是否有这声音存在,他说,这是一个表现问题,不是物理问题。而那个不相信的人,是无法拍电影的。
院子里的落花此事被风吹远了,喜鹊清脆地啼叫起来。黄昏时下起一场雨,停息之后,有月光淡淡地爬上树梢。时间这样过去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