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几只大白鹅,宛如身披雪氅的“傲娇贵族”,威风凛凛地霸占着小院,成了这儿实打实的“主人”。打老远细细瞧去,一身羽毛蓬松又洁白,恰似刚下不久、还未经人踩踏的松软积雪,泛着温润的光;唯有脚掌和喙,是明艳亮眼的橙黄色,仿若落日余晖精心点染的夺目配饰,醒目又俏皮。
天刚蒙蒙亮,别家的鸡还窝在草垛里打盹,沉醉在梦乡,我家的大白鹅却已抖擞精神,引颈高歌。打头那只鹅倌率先振翅,脖子像拉伸的弹簧陡然伸直,“嘎嘎——”,嘹亮悠长的叫声瞬间撕破小院的宁静,余音袅袅,穿透力十足,活脱脱自带扩音喇叭,一声接一声,催得全家人再没了赖床的心思。
它们走路的姿态更是霸气,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肥嘟嘟的身子随着步伐左晃右动。脚掌踏在泥土地上,“啪嗒、啪嗒”,一步一个扎实的脚印,每一步都仿佛在丈量自家领地,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劲儿,好似凯旋而归、巡视领土的常胜将军。
吃食时,大白鹅的馋样暴露无遗。我拎着食桶刚现身,谷物“簌簌”一撒,它们原本黑豆似的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晶亮有神,脖颈跟装了弹簧似的瞬间伸得老长,“扑哧扑哧”,双翅急速扇动,带起一阵微风,脚下生风般飞奔而来。脑袋一股脑扎进食盆,鹅喙快速开合,吃得狼吞虎咽,谷粒溅得到处都是;还时不时歪着脑袋,拿余光左顾右盼,要是同伴稍稍靠近,立马张开翅膀半遮食盆,嘴里“嘎嘎”叫得凶狠,那护食的小模样,霸道得很。
夏日午后,暑气蒸腾,大白鹅爱窝在院角的大槐树下打盹。细长的脖颈顺势弯成一道优雅的弧线,脑袋轻柔地藏进翅膀底下,只露出一小撮毛茸茸的后脑勺。偶尔眼皮掀开一条缝,黑溜溜的眼珠警惕地瞅瞅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像是触动了警报机关,立马“哗啦”一声抖开翅膀,脖颈高高扬起,“嘎嘎”叫着示威,全然没了慵懒模样。
记得有一回,邻家大狗误闯进小院,贼溜溜的眼睛盯着鸡舍,正准备撒野。说时迟那时快,大白鹅们“哗啦”集体起飞,为首的鹅振翅频率极快,带起呼呼风声;脖颈绷得笔直,像根尖锐的长矛;鹅喙寒光闪烁,直直戳向大狗的眼睛。大狗哪见过这阵仗,被扑面而来的气势吓蒙了,呜咽几声,夹着尾巴灰溜溜逃窜。从此,邻里都知道我家大白鹅凶悍不好惹。
大白鹅不仅看家护院,还为家里带来无尽欢乐。闲暇时光,我常搬个小凳,蹲在旁边看它们嬉闹。鹅群你追我赶,时而相互梳理羽毛,动作轻柔,满是温情;时而调皮地扇起大片水花,晶莹水珠在空中四散,溅我一身。在我心里,它们早已超脱家禽范畴,是家人、是挚友,更是乡村生活里最美的一抹亮色,把平淡日子装点得趣味盎然、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