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喜欢看一些有俗世温度的东西,小岳岳的相声合集看了两遍,还有一些以前喜欢看的情景剧,《武林外传》、《炊事班的故事》、《家有儿女》。《炊事班的故事》只爱看第一部,应该说所有的电视节目我都只喜欢看第一部,第一部难得的是初心。看到第九集第二个故事,模拟法庭,吸引我的不是讨人喜欢的小毛,而是他的初中同桌“张雄雄”。
鹅蛋脸,天然去雕饰的五官,象牙色的皮肤,用一个玳瑁发卡扣住的头发,尤其是那一身装束,细细的项链,秋香色外褂,淡绿内搭,齐膝棉布裙,还有一双白色的方头凉鞋,这样淡雅的穿搭倒是和现在流行的灰调、金调和浅色系的vogue风有相似之处,不过,这电视剧已经是几乎16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流行自然就是现在的“复古”。
我是一个对色彩特别敏感的人,喜欢感受不同的颜色铺展在我面前带来的情绪感和温度。所以看东西写东西都喜欢联想到颜色。过年,最直观的感受是满目的红色。
我一直喜欢红色,红色是一种很特殊的颜色,《美的历程》里李泽厚先生在第一章第一节《远古图腾》中就已提到,旧石器时代的北方山顶洞人,不但已能制造均匀、规整的石器,“而且还有磨制光滑、钻孔、刻纹的骨器和许多所谓‘装饰品’:‘装饰品中有钻孔的小砾石、钻孔的石珠、穿孔的狐或獾或鹿的犬齿、刻沟的骨管、穿孔的海蚶壳和钻孔的青鱼眼上骨等……选择的砾石很周正,颇像现代妇女胸前配带的鸡心。小石珠是用白色的小石灰岩块磨成的,中间钻有小孔。穿孔的牙齿是由齿根的两侧对挖穿通齿腔而成的。所有装饰品的穿孔,几乎都是红色,好像是它们的穿带都用赤铁矿染过。’ ”2—3万年的山顶洞人已经尝试用石、骨、齿,和红色的小孔来满足自己的审美需求。
红色是如此鲜明而热烈,每一个生命都浴血而生,在短暂的人生历程里血脉相承,继而消失在岁月之中。
红色的意蕴显而易见而又神秘难测,亮色的红让人想到英雄、火、激情、喜乐,暗色的红、柔媚的红和女性、花朵的美紧紧联系在一起。
古中国的人们的婚礼服饰,一开始因为在黄昏阴阳融合之时举行,而选择稳重深沉的黑色,随着人们对婚礼竞尚奢华的需求和热烈美好期盼的增加,婚礼服饰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变成传统印象中的满目晶红。
我曾经去西安曲江艺术博物馆看过金玉饰品的展览,本来只是为了躲避那一天西安莫名的炎热,买一张票在有空调的室内休息一会,却没想到被那些曾经的美好饰物吸引。
从博物馆里出来,阳光炽热,艺术博物馆向上的楼梯铺了一地的红毯,楼梯旁是红黑相间的馆外墙。那座博物馆位于西安曲江大唐不夜城中,那里都是仿古的红色建筑和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灯。
春天的时候去乐游原上的青龙寺看樱花,樱花树上系满了祈福的红织带,手写的笔迹来自天南地北,祝福的舟停泊在不大的寺院里,在风中安静地左右摇摆。
与西安密切相关的一个朝代——周朝,据我的文化史老师讲述,是按五行的说法排为“火德”的朝代。连西安这两个字在我脑海中都是有颜色的,“西”是夕阳色,“安”是黑红色。
《红楼梦》第八回中,曹公写到。“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红楼一梦,风月情浓,大观园中美人各色,都缺少不了胭脂膏子的惊鸿一瞥。无名之人所写的匈奴民歌,其中一句“失我焉支(胭脂或燕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更是直白的说出红色对女性美的重要性。
当我发现常常以深沉灰暗的色调出现的历史不能缺少这种红色,是初中那一天和几个同学去我家当地的历史景点。那儿我从小去过很多次,觉得像个公园。那一天带队的,是一个我很敬佩的女老师,她是少有的有个人魅力,懂得教育的任务是立德树人的老师。她指着一面墙上那些我曾司空见惯的壁画,说:“历史中的女性是一抹亮色,我们不能没有她们。”
我被这句话引得入了迷,那面墙上的长髯、高冠、束带和车马突然生动飘荡起来,那些男性人物变得面部模糊而灰暗,那个女性人物的面庞鲜明地留在我脑海中,她的云鬓朱唇,和那双古典的细长眼,都让我突然发现了一种常常带有泥土感的历史,它侧面的美感。
她是一名普通城市的初中数学老师,却无意间启蒙了后来我才明白的被称之为“美学”的东西。
我迷恋这种红色,迷恋每一个历史瞬间和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她们从不重复,却永远让人感到惊艳和仰慕,唯美主义者不能缺少这种色彩,红色是让他们坚持阅读历史的动力。
Susan 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