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我其实是不愿回忆自己的小学生活的。
我2000年在大西北的一个农村出生,那正好是一个世纪的开始。 当我的年龄到了5岁,也就是2005年,该念书的时候,便送到邻村的小学——邵家门小学。
那时候我们那里初中辍学的人很多,包括后来我的哥哥初二就辍学外出闯荡了。当时我们那里大多数人们的观念依旧停留在娃娃念书,只要能够初中毕业就行,至于孩子上不上高中,是无所谓的。毕竟上了高中,还要花家里的钱,因此大人们普遍不关心孩子的学习,只是义务的响应着九年义务教育,把孩子送到学校就行。
我至今仍记得我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姐姐,还有一个大我五岁的哥哥。当他们整天往学校去时,我还在家里的地里拿尿活泥巴。 看着他们可以去学校,我的内心充满了对学校的向往之情。
于是到了我第一天去学校报道,我坐在教室里的板凳上,这木制的板凳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上面显示出坑坑洼洼的划痕,整个都是黑褐色的。 一条长板凳上可以坐两个人,另一个人肯定就是我的同桌,然而,如今我已经忘记了当时坐在我旁边的人是谁了。 这一天,我挺直腰板,规规矩矩地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仿佛是座矗立的雕像,我也不和别的孩子说话。这是我在无数次幻想在学校的样子,是我对学校神往的完美理解。
我觉得在邵家们小学的第一天,是我学生时代课堂 纪律最好的一天,不接受任何人的反驳。
我家出门,就能望见邻村邵家门小学,但要抵达那里,就要穿过大西北黄土高原的一条沟壑,我们这样的沟壑为河湾,虽叫河湾,但其实除了沟壑底部有一条二十公分不到三十公分的小水流外,也没有什么水了。 我上学那时候我们那里还没有幼儿园,只有学前班。当时邵家门小学只有七位老师,而且都是男的。其中五位还是附近乡村没有编制的教师,除了特殊的英语外要让县城来的老师教,其余老师一个人可以上好几门课,教了数学教语文,到了音乐课,你发现还是那老师。但幸好的是不会在语文课上他的数学课。 由于教师人手不足,学前班和一年级在一起,当时还实行的是不及格就留级。 在学前班,我也没学到啥知识,毕竟混在一年级一起,老师给他们讲,我也听,期末考个零分,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谁考试没考过零分啊。何况我会在意自己零分吗?
我当时上学,邵家门小学还有差不多一百五六多个同学。 但当我到了一年级,我哥那一级五十多人进入初中后,后面招进来的学生才有二十多个。 那时候老师还实行棍棒教育,你学习不好,学不进去,可以,不会对你棍棒,但你要是捣乱,那绝对要对你实行棍棒教育。 记得我和村子里的伙伴惹哭了一个女同学,她跑去告老师,害,你猜怎么着?校长兼我们的班主任醉熏熏地给了我和伙伴一人一个大逼斗。这我们能忍吗?不能,绝对不能忍,我俩回去后又找那女孩欺负了一顿。 这下好了,她又去告老师了,还是醉熏熏的校长,又给我俩一顿竹板子,还让我俩在他门前罚站。到了放学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回家了,我俩还在那站着,太阳西斜,天色渐暗,醉熏熏的校长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让我们回家去。 我俩走着走着天渐渐黑了,我俩便跑了起来。在经过河湾时,我俩虽说是一个村的,他在村子上面些,我 在村子下面些,他害怕不敢一个人走,让我和他一起。我当时内心也怕的不行,但男人么,岂能说怕。我于是说这有啥好怕的,大不了被迷魂子迷住呗,被鬼捉去呗,我那伙伴差点哭了出来。
这里科普一下,所谓的迷魂子,就是我那里河湾里的红浆泥,据说一个人正中午,或者大晚上的时候经过河湾,就会被鬼魅拿红浆泥封住口鼻和耳朵。而且我奶奶告诉我说村里的一个老人大中午走河湾就被迷住过,但那老人还活的好好的,我就问我奶奶那老人为啥还在啊,我奶奶说那老人当时内心喊妈阿(“阿”,四声,拟声词,拖长音,我们对母亲的称呼),慢慢地就被解开了。原来被迷魂子迷住只要喊妈阿就没事了啊。
虽这样说,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迷魂子,所以说你可不要问我迷魂子长啥样。
好了,言归正传。
我于是陪伙伴走他们上村子的那条路,看着他回家后,我还有差不多一百多米的距离就能到家了,但天色已暗,天空之上悬挂着秋天昏黄的半月,一阵风吹过大树,刮得叶子呼呼响,还有一些鹧鸪的叫声,这简直是对我幼小的心灵上插了把刀子,后背发凉,我硬着头皮走到了家。
好哇,家里人连晚饭都吃过了,就没有人担心我可以半路上接一下我。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我父母对孩子的漠视,不会关心我的学习,只是觉得把孩子送到学校就行了,有时我看着别的孩子手里的雪糕,我试图向父母开口要五毛钱,却发现难以启齿,因为从我的内心就觉得父母是不会给我的。
在当时乡村,许多大人农忙时候耕作,农闲的时候就去外地打工,我的父亲也不例外,这样长时间的不见父亲,让我对‘父亲’这个本是最亲近的人感到陌生,而我的母亲,对我的生活毫不关心,从我记事起,我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虽说我父母和爷爷奶奶已经分家了,爷爷奶奶在外面的一个小房子里住,我家就在里面,距离其实挺近的,但我吃饭睡觉一直和爷爷奶奶一起。所以我对爷爷奶奶的感情比对自己父母的深。
爷爷是2006年农历9月22日离开尘世的,那时候我也上一年级了,我至今记得那天早晨,看着父亲的进进出出,我问父亲怎么呢?父亲回答我说:“没事,你睡你的觉就行”。其实我已经预感到有事发生,甚至是爷爷的死亡。
当我看见爷爷被放在那木盒子里,我哭喊着要见爷爷,我的四叔抱我在合住棺椁的时候看了爷爷一眼。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面对死亡,但却是自己的亲人。
后来的许多年里,我只要一想起爷爷,我便会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