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闲时写的随笔】
每当我走过县第一完全小学大门口,听到学生们唱起雄壮的少年先锋队歌,特别是听到唱爱祖国、爱人民、爱学习、爱劳动时,我的心情特别激动,脑海里浮现出少年时那一口口储有清澈水的井子、坚韧光滑的担子和白净闪光的铁皮水桶。那是我最熟悉的劳动场地和劳动工具。
宋家川镇居住分散,前中后三坪,加上山上沟前,长约二里半,宽近一里,生活用水大部分靠井水。早些年镇上原有深井二十口,成县城驻地后,不少机关、单位为取水方便,开挖建起了自用井。粗略估计,镇上水井不下三十口。深水井,一般深二丈四、五到三丈,井圈呈圆型,直径大小不一,收口处直径一米到二米,接近井台面一层用整石砌成方口。井台两边栽两大块厚四十公分、宽八十来公分、高一米七、八的条石,称之谓井柱石或井根石。在井柱石一米一、二处凿孔,将一根整木插进楔紧,称之谓井梁。在井梁凿一孔,插一根圆铁棒,称之谓辘轳轴。在辘轳轴安上辘轳,在辘轳摇柄根部拴上粗绳,在粗绳上系上有环扣的铁钩子,就能在井上打水了。镇上除了深井外,背靠石山脚根及井沟、白家沟道旁,地表水生成的小泉水也不少。小的凿个园坑,可储水七、八担。稍大的,用石砌成个窖,上面盖个窰洞,以防杂物之类进入,这种水井出水量就相当可观了。
那时取水采用担子担。扁担采用枣木、榆木、桑木或洋槐木做成,担钩子随时买到,也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劳动工具。水桶,正赶上更新换代。原来担水用的是木制桶,太笨重,光木桶一湿皮就有十大几斤,偶尔还有人用。铁皮桶,外层镀锌,明铮铮的,皮轻,耐撞打,诸多优势使这一工具占据了的绝大位置,后来是全部位置。我们家里原来也是用木桶,兴起铁皮桶,木桶也没有用了。箍木桶的铁圈成了我和我哥的玩具――铁环。同时家里还多置了两对稍小点的铁皮桶,意思很明确,让我和我哥学着担水。
担水,是我人生最初的劳动锻炼。担水,是体力活,贵在实践。但那时的我,还是经师教过,我的师傅是我的爷爷。第一次担水,我和我哥都担着空桶,跟着爷爷走到骆驼店井上。担水要排队,将自己的空桶放在人家空桶后,依次打水,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轮到我们打水,爷爷熟练将一只大桶挂在绳的铁钩,系好环形保险扣,左手托在辘轳上,右手将摇柄一抛,辘轳快速转动,井绳迅速下滑,水桶到达水面。爷爷左手将井绳一摆,扑通一声水桶灌满,右手摇柄,一桶水提了上来。一大桶倒小桶一桶半,几回就全满上了。担水前,爷爷说,担子取中,左肩担左手放担子上,既掌握平衡又掌握方向。中途我们肩肩压疼了,又不会换着担,爷爷说,担的多了,肩肩就不疼了,自然就会换肩肩了。并用老话鼓励说,不肯吃苦的人是半傻傻,担水不会换肩肩。水担回家后,爷爷说,一桶水提不动,先用马勺舀。第二次担水,爷爷让我哥和我在井台上自己打水,站在旁边,边指点边说,站什么位置便于打水,手推摇柄怎样用力才到位。担水时又说,步子要稳,踏上节奏,担子一闪一闪,走路快还省力气。说的多就是不上手,目的很明确,让我们在实践中磨炼。第三次,爷爷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自己去担吧。
这以后,担水算是出师了。老话说的好,男小子不吃十年闲饭,自己爱劳动,担水又能为家分担责任,担水成了自觉的行动。到了我上五年级、我哥上六年级那会,我们俩承担起家里生活用水,只要水瓮水位下降、其他有用水需要,瞅空拿起担子掛上水桶,走向井台,直到大人们满意为止。夏天,天气炎热,用水量骤增,我们也忙的不亦乐乎。下午放学回家,我和我哥,都自觉的拿起担子掛上桶子,走向井台,排队,等水,打水,担水,从家到井,从井到家,来来回回,先是添满水瓮,然后浇院内院外十几畦园子,天抹里总算完成任务。坐在院子休息不多一会,晚饭就端了上来。高粱稀饭,一老碗腌苦菜,一老碗腌青洋柿子菜。一家人一人一碗,有坐有蹲,你夹一筷子苦菜,我夹一筷子洋柿子莱,吃的有滋有味。那时感觉,劳动后和家里人一块吃饭最香。
担水不仅为家里人用,有时为吃水有困难的人也时常担水。邻居张生武,残疾人,幼患小儿麻痹,一条腿走路拄拐杖,中年学手艺,干点订鞋修拉锁杂活。相处中,彼此认识,时间长了,话缘投机,关系不错。我时常帮他担水,我订鞋他从来不收钱。相处几年担水未断。后因生武患骨癌过早逝去,病重时我带饼干、罐头探望过他,也算朋友一场。
担水作为劳动形式,在特定的时候作为情感赠予人。六年级时,班上中队部按校大队部的安排,慰问烈军属。那时少先队的慰问,没有慰问品,少先队员们穿上整齐的衣服戴上红领巾,小队长胳膊上佩戴标志,拿毛巾的,拿脸盆的,我们几个男队员担着水桶,来到烈军属门前。小队长主动向爷爷奶奶大叔大婶说明来意,队员们就像电影里的八路军战士一样,有的打扫院子,有的帮助整理家务,我们男同学则去担水。军事化行动,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临走小队整队,向光荣的烈军属的家属行队礼。
担水作为体力劳动,劳动有劳就有获。一九六八年冬天寒假期,县上利用冬闲召开教师集训会,地址在县党校,那时的县党校就是现在的吴堡中学,不过那时就只有两排窑洞,教学楼等那时还未修建。那时办灶原则是少花钱吃饱饭。经我的同学宋祥凤大哥宋敬祥举荐,我和宋祥凤成了干简单活的炊事员,说破了就是担水工。当时担水工一共四人,承担着二百七、八十人的生活用水,取水在党校左侧坡下的小桥沟。小桥沟因沟上建小桥而得名,小桥上朝北进沟,沟左侧有一明砌方石井,井泉徐徐涌出,出水量不小。提水用担子钩上一只水桶一抛就灌满,连拖带拽就提上来。担水全是上坡路,担七、八十斤的水还是费力气的。冬天的六点半,天还不太亮,一出门干冷干冷的,我们四个担水工就出动了。一个接一个走在下坡路上,提满水又一个接一个走在上坡路上。第三回水上来后,菜锅上师傅给我们捞了小半碗刚压好的粉条。宋祥凤脑子一贯灵活,离家时就在纸里包了块炼好的羊油。我调了点盐、干辣面、羊油,吃得满嘴香。在那个年代,吃上半碗粉条算是对我们偏吃偏喝了,放在当今的社会,算是再不能简单的早点。吃了点带油的食物,身上暖和多了,天也大亮,我们四人一鼓作气,正式开饭前每人担水十回。上午继续担水,累了息一会,息了再担水,一天累计担水三十回。以后二十天的日子里,担水、吃点小优惠、担水回数大致相同,所不同的,后十天休息那会还帮灶上拣菜、洗菜、切菜。二十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会议就要结束了,那天下午,我有生以来用自己的劳动获得第一桶金,二十天领取二十四元。当时内心高兴的那股劲真是无法形容,高兴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做一个勤劳勇敢的人,做一个诚实老实的人。
现在一回想,少年时决心,成了一生处事的规矩,勤勤恳恳做事,堂堂正正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