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子

文/李秀伟

立秋过后，天气渐渐转凉了，趁着休息日，我打算把夏季的衣服和鞋子收起来。在整理鞋子时，儿媳说:“妈妈，不喜欢穿的旧鞋子就扔掉吧。”说实话，很多鞋子两三年都没穿过了，可是即使不穿，每次决定要扔的时候都会心疼都会不舍。这么多年来，不喜欢的衣服可以送人或者捐出去，而对于一些旧鞋子，我是说什么也舍不得扔掉的，这也许是和我童年的时候总缺鞋子的缘故吧！

从我记事起一直到十五岁，缺衣少食再平常不过了。在记忆里，母亲似乎每天晚上都在灯下做针线，不是缝缝补补，就是做衣做鞋。那时候衣服破了并不怎么担心的，最担心的是鞋子坏了。在童年的记忆里，缺鞋一直伴随整个童年的时光。那时候做一双鞋不知道要费多少的时间。那时候，只要有闲暇时间，母亲就把破衣破裤上的布剪下来，还要把针头线脑摘干净，然后喷上点水叠平，等天气好的时候用糨糊把破布拼凑在木板上，做成搁布，那是做鞋不可缺少的材料。做鞋底，做鞋帮都得用。那时就连做搁布的破布也很紧缺的，如果在路旁或者粪堆上发现一块破布，母亲都会拣回来洗净晾干叠平，每次做这些都乐得合不拢嘴。因为只有搁布准备得充足，我们兄妹五人的脚上才有鞋穿。

做鞋最耗费时间的是纳鞋底，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夜晚，母亲每每是在油灯下纳鞋底，当时家里七口人，每人都要纳好几双鞋底，妈妈的手不知道让锥子扎破了多少回，每一双鞋底上都浸满了母亲的血汗。那时候我就盼着自己能快点长大，长大了好帮妈妈纳鞋底。等自己大点了，总嚷着要帮母亲纳鞋底，可她总是舍不得。一是舍不得我们过早做针线活，尤其是纳鞋底，母亲说她的手脖子就是因为过早纳鞋底累伤的；二是舍不得我们祸害搁布，怕纳不好糟蹋了东西。

就因为目睹了母亲做鞋的艰辛，所以我格外珍惜每一双鞋子，即使这样，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鞋子总是比别人的鞋子坏得早，每次鞋子一露大脚趾头，同伴们看见了，都会取笑我，说我的鞋又张嘴了，又饿了……而我每每在同伴的取笑声中哭起来，不仅仅是因为羞辱，还有的是又给妈妈添活了！

我是穿着妈妈做的鞋子长大的，从小到大，妈妈给我做了无数双鞋，可在我的记忆深处，不能忘记的就是她给我做的第一双红鞋子！

小时候母亲给我们做的鞋子，基本是一个色调，不是黑色就是蓝色。因为这样做起来既不浪费布料，也为了兄妹几个穿着方便，因为我们兄妹五个都是差两岁，做成的鞋子肯定有适合穿的。后来我上小学了，班里的女同学很多都穿着漂亮的花鞋子，我心里很羡慕，但从没和妈妈提起过，只要鞋子不露脚，只要同伴们不再取笑我的鞋张嘴饿了就心满意足了。

有一天母亲去集上买回来几尺红色的条绒，高兴地对我们姐妹三人说:“给你们姐三个做双红色的鞋子，这红条绒比那黑平纹布贵很多呢。”我们姐三个高兴极了，抢着拿红色的条绒布在自己的脚上和身上比量着，那开心劲儿比过年还要高兴呢。

母亲在灯下熬了几晚，心心念念的红鞋子终于做成了！白白的鞋底，鲜红的鞋面，细小的针脚，真的是漂亮极了！真的是完美极了！那是我记忆里最最漂亮的一双鞋！我当时穿在脚上，都舍不得在地上走，高兴得手舞足蹈，在炕上蹦来蹦去。母亲也从未有过的高兴，笑着阻止我们说:“傻孩子，快别在炕上蹦了，一会儿炕都让你们几个蹦塌了，出去美吧。”我舍不得穿出去，虽然当时迫切地想穿给伙伴们看，但还是按捺住了当时的兴奋劲儿，因为我要第一次穿着漂亮的红鞋子去上学！

第二天，我早早穿上红鞋子，高兴地向学校跑去。一路上，我心里美滋滋的，总是忍不住蹦蹦跳跳，可蹦跳了几下马上又止住了，因为我怕过早的把漂亮的红鞋子穿坏了。到了学校，同学们看见我穿的红鞋子，都夸鞋子好看，我从未有过的得意自豪。正在我洋洋得意的时候，英子推开围着的同学说:“红布鞋，好看啥啊？你看看小敏穿的小白鞋，那才叫好看呢，人家那是托人在供销社里买的，那不是布底的……”同学们“呼啦”一下散开了，都去看小敏新买的小白鞋了，我的耳边不时传来一阵啧啧的赞美声……我没有去看小白鞋，因为我觉得我的红布鞋就是世上最漂亮的鞋子！

转眼四十年过去了，早已过了爱鞋如命的时候了，早已不再为没有鞋穿而烦恼了。可是，我对鞋的厚爱一直没有改变，每次路过鞋店，都喜欢进去看看，即使不买鞋，也喜欢在店里流连，尤其是看到红色的鞋子，更是久久的不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