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格外的冷,格外的长(第一百二十章)

吃完一顿别开生面,丰盛无比的午饭,车子重新上路,驶向了“土楼子”村。

余顺明明显激动又兴奋,“我年初二的时候去拜年,我舅舅家的粮食都撑不过两个月,去的时候我和我妈拉了一袋麦子、半袋大米。我舅舅家在他们村已经算是中等的了,我舅舅还能帮人做做木工,关键是我他们家三个儿子,两个表哥,一个表弟,二表哥和表弟还是光棍。”

余顺明说到此处,眼眶红了。

他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平静下来。

“他们那个村子,换亲的很多,男的靠自己找不到媳妇!没人愿意把闺女嫁过去,你说连饭都吃不饱——哎,”说着话车子已经到达了土楼子村,通往这个村子的路虽然可以通到村子里面,可是这路窄得仅能容下一辆车子,车技差一些的估计能开到紧挨着路的小河沟里。

王文感慨道:“这路也得赶紧修,不然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想发展很难。”

车子晃晃悠悠,走走停停,有惊无险地进了村子。得亏现在现在的天气,地上没有解冻,再过几天,温度升高,地面变得泥泞,车子那就彻底进不了村子了。

即便如此,车子也已经是泥泞不堪了。

余顺明把车子直接开到了他舅舅家门口,他舅舅家的大门是开着的,院子里没人,余顺明下车就开始大声喊:“舅舅,舅舅——”没人应,“三明,三明——”

仍然没人应!余顺明小跑着进了院子。

余顺明嘟囔着:“人呢,人都哪去了?”

“谁呀?喊啥呢?”从昏暗的房间里慢吞吞地走出来一位小老太太,余顺明疾步上前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姥姥,我是明明,明明——”

老太太走到院子里,光线明亮,老太太努力地打量着余顺明,“明明,明明呀,你咋这时候来咧,吃过饭了没?姥姥给你做饭去,”说着费劲地踮起小脚,摸着外孙的脸,余顺明配合地弯下腰,“我大外孙,咋瘦了呢?是不是累着了?”

说着吧嗒吧嗒地挪着小脚往厨房走。

余顺明赶紧拉着姥姥的胳膊说:“姥姥,我已经吃过饭了,你别忙乎了,我舅舅呢?我找他有事情。”

老太太这才转回身说:“你舅舅带着你弟去给前面的有福家做柜子,他女儿快出嫁了……”

“舅妈呢?”

“她去地里挖野菜了……”

“姥姥,您在家里呆着,我去找舅舅”

“你知道有福家咋走吗?”

“知道的,姥姥。”

余顺明又快速的折回到车前,“我去找我舅舅,他在前面人家干活呢,恁俩在这等我一会——”

丫丫就看到余顺明的姥姥,穿着粗布干净整洁的棉衣,花白的头发往后梳得很光滑,在脑后挽了个髻,拄着根光滑的小拐棍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院子,“这不懂事的孩子,让他们到家里等吧!”

丫丫走上前温和地说:“姥姥,我们和余师傅一起过去,有点事情要舅舅帮忙!”

老太太抬起了略显浑浊的眼睛,盯着丫丫看了好大一会才咧着掉了几颗牙的嘴巴说:“这闺女真俊,谁家的?”

余顺明赶紧拉过老太太,有点尴尬地解释:“姥姥,这是咱镇政府的刘主任,还有这位王主任,是来为咱老百姓办事的——”

老太太这才讪讪地住了口。

王文从纸箱子里拿了十几个空瓶子,放在丫丫的布包里,背上,三人横穿过半个村子,丫丫发现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低矮的土墙草房,村子里到处都是衣着破烂的小孩在玩耍打闹,学也不上,有个小男孩只穿了件口子都没有的棉袄,旧棉絮露出了一大块,里面连件内衬都没穿。

王文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个村子的情形,在之他之前到过这里送救济粮,侧身对丫丫说:“你也不用大惊小怪,全国像这样的村子不知道有多少,有的还不如这里呢——所以我才说,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多么的伟大……”

丫丫看得心酸,这情形更坚定了她做好现在这项工作的决心。

余顺明大老远就开始喊:“有福舅舅,有福舅舅——”

丫丫低声对王文说:“余师傅怎么像到了自己家似的……”

话没说完,打院子里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了件脱了线,看不出颜色的毛衣,留着平头的额头显得很高,而且上面沁着汗水,手上沾着木屑,声音洪亮地说:“明明呀,你咋现在过来了,找你舅舅吧,这两位是?”

余顺明清了清嗓子,正了正了身板,一手指着丫丫字正腔圆地说:“这是咱们镇政府的刘主任,管农业的,”,接着又指着王文说:“这位是王主任,你应该认识!”

“有福舅舅,我找我舅舅有点急事——”

余顺明的舅舅正在院子里和三明前后一来一去的拉着锯子,俩人棉袄脱了放在一边,余顺明的舅舅穿了件蓝色秋衣,三明穿了件咖啡色的手织毛衣,父子俩拉得正起劲。

“有福舅舅”对着院子喊道:“国民,吴国民出来,你外甥找你有事——”

余顺明的舅舅放下手里的锯子,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出院墙,黝黑的脸膛,略显严肃语气问道:“明明,你们这是什么事情?”

余顺明和他舅舅长得很像,俩人完美地诠释了“外甥像舅”这个法则,余顺明把他舅舅拉到一边,说明了来意,他学的不错,说的话和之前王文、丫丫对小张村的村长说的是一样的。

余顺明的舅舅睁大了眼睛,他认识王文,知道这是大地方来的能人,转头问王文:“王老师,我这外甥说的是真的?”

王文点了点头说:“真的,这位是咱们负责农业的刘主任,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今年冬天种蔬菜的这个事情?”

余顺明的舅舅看了看丫丫,只是点头当作打招呼,没太当回事,仍然对着王文说:“我不仅知道这事,我还吃了呢,不过是明明过年时送过来的,咋啦,和这事有啥关系?”

余顺明急了,一跺脚,口气都不太好了:“舅舅,那菜就是咱们这位刘主任种出来的——”

余顺明舅舅惊得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踉踉跄跄地跑了,

“舅舅,让三明去吧!”

余顺明舅舅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想自己去,边跑边回头结结巴巴地说:“等,等一会,就一会,我去喊村长——”

三明一看,他爹衣服没穿就跑了,折回院子,抓起两件棉袄就去撵他爹。

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余顺明的舅舅、表弟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丫丫哭笑不得地说:“余师傅,你舅舅和你表弟都是急性子呀!”

余顺明不太好意思地傻笑着。

“有福舅舅”招呼着三人院子里坐,还没走到院子里呢,就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别拽我,被你拽得我都喘不过气了!”

“我的村长耶,这事能耽搁吗?人家领导都等着呢,快点!”

几人停下脚步,齐齐回头,只见余顺明舅舅双手拽着一位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他嘴里的村长,村长被他拽得连走带跑。

余顺明舅舅把村长往前一推,说:“王老师,您来说,我说不明白。”

王文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村长上下打量着王文,不太相信地说:“你之前不是负责扫盲和扶贫嘛,咋没听说过你还会种地!”

余顺明的舅舅趴在村长的耳边低语了一番,村长听完眼睛一亮,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走吧,有福,有福,你也去!”

村长粗声粗气地说:“顺明和有福是咱村对地嘴熟悉不过的了,我也熟悉!”

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地往地里走,后面还跟着一帮凑热闹的小孩。三明安排了俩男孩看车,可怕俩男孩高兴坏了,一人一棍,守着车,不动。

这个村子人口多,地也多,人均亩数三亩左右,村长边走边介绍村子的情况。

地里种的全是麦子。麦子的长势参差不齐,有好有坏,好的少,坏的多。麦子的长势不容乐观,即便来年风调雨顺,想要高产也是难之又难。

丫丫在田地里仔细地察看着土质,这不的土偏黄,粗略地判断:种麦子实在不是好的选择!能长成这样,说明老百姓已经下了不少功夫。丫丫抬头问正在和王文说话的村长:“村长,咱们这块地有没有种过红薯?”

村长仍然和王文聊得眉飞色舞。

余顺明的舅舅——吴国民接过话说:“这一片地,红薯也种过,比种麦子要好点!”

丫丫继续问:“是什么品种的红薯?”

余顺明的舅舅疑惑地回答道:“不就是咱们平时吃的吗?还有其他品种?”

丫丫解释道:“红薯的品种有很多,咱们平时红皮白心的只是众多品种当中的一种,而且每个品种的味道也不一样,能适应的土质也不同——”

余顺明和三明紧紧地跟在丫丫两边,准备随时帮忙。

三明被丫丫说的红薯品种震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又不敢问丫丫,只能小声地问旁边的表哥,“表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余顺明也被丫丫的见识惊到了,对着表弟耳语道:“我之前陪着咱们镇长去外地,离咱这挺远的,吃过一种紫心的,很甜!”

三明一屁股坐到了麦苗上,大叫了一声:“俺的亲娘来,还真有!”

丫丫看着三明这副耍宝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其他人不知道她笑什么,但是不笑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得跟着呵呵地笑。

丫丫掏出包里随身带的本子和笔,记录着:这块地,我把它叫做5号地,初步判断适合种红薯,但是品种要有待进一步确认。

丫丫对旁边的余顺明说:“你把王主任喊过来,我有事要麻烦他。”

余顺明走到正在应付热情四溢村长的王文后面,拍了拍王文的肩膀:“王主任,刘主任找!”说完又退回到自己的岗位。

王文一直保持着微笑,耐心地倾听村长聊村里的各种事务,没有任何不耐烦情绪,突然觉得肩膀上一沉,扭头一看,是余顺明在喊自己过去。

他立马和村长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进而打断村长的话:“村长,我先过去看看刘主任找我什么事?”

村长也跟着王文走到丫丫身边,丫丫仍然蹲着在揉搓手里的黏土,丫丫抬头说:“王主任,麻烦您把咱土楼村的耕地大致做个图形出来,我把这块地定作5号地!”

王文拿出纸和笔几下就把土楼子村的村庄、土地分布画得清清楚楚的,并在丫丫所说的这块地上标注了个阿拉伯数字“5”。

丫丫让两个帮手在一个标着“5”的瓶子里装满了土。

之后一行人转战到下一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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