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杂谈

小时候就被家长告知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一定要写好。谁曾想社会变化太快,现在我们处在一个几乎不用笔写字的时代,写一笔好字的重要性已经大大降低了。如果说在以前字写得好是门面;现在门面早就换了,一笔好字成了门面的上的一个小装饰,有了会增加一些精致的美感,没有也无伤大雅。当今社会对写字的看法也分成两派,一方派人在高声疾呼写字的重要性,认为任何时候用笔写字都不能丢;另一方派则认为没那么严重,顺其自然即可,不必非要怎么样,毕竟有书法艺术的存在,写字不会真正消亡。我倒是觉得在这样一个飞速变化的时代里,过去很多严肃沉重的事情都在消解,有那么沉重了,也不用太过较真,我们可以以一种轻松的心态去讨论写字、书法以及与之相关的东西,就当成一种文化去探讨和了解,也是不错的。

关于写字

首先要说的一个概念就是:这里讲的写字一般就是指日常书写,不是书法。日常写字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记录和传达信息,所以,在日常生活中说一个人字写得好,通常是这个人的字写得工整清晰。也许有人提出疑问,汉字书体有真草隶篆,都可写得很好啊,为什么草书写出来就不能被认可呢?因为草书受众小,尤其在传达信息方面不是草书的强项。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在日常生活中一个人采用草书填写某申请表,以我们大部分人的对于草书的认知水平,可能根本就看不懂写得什么,表达信息是无效的,即使写得再好也没有用(其实如果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很难看出草书的好坏)。日常书写应该以正楷书、行楷书和隶书书体为最好(行草书也可以用,但是不能写太多,尤其不能连到一起写),因为清晰、容易辨认。

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真实书写水平的认知是存在误差的,真实水平会比自己的认知的水平略高一些。我相信大部分人经过十几年的学校教育,是可以把字写得工整清晰的(也许结构不一定很好)。你现在就可以试试,静下心来慢慢写几个字,和平时写的字对比一下,你会发现写得比平时要好很多。造成我们写字水平下降的最大一个原因就是急躁,有过速记经验的人会有比较强烈的认同感,比如做会议记录,这种场合很难把字写好,大多数时候都在平时书写水准之下,如果你是一个平时不怎么写字的人,肯定还会遇到提笔忘字的情况,一句话中两三个字不会写,更影响发挥,回头再看自己的记录很可能有些字自己都不认识。所以,如果要写字又不是需要速度的场合,一定先让自己静下来,不要急,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几乎不会在有机会让你写长篇大论的,最多几十字,既然字不多,何必着急呢,当成是一次文艺的体验,慢慢写好它,每次都认真写,时间久了在书写质量不变的情况下速度会有所提高的,而效果绝对会出乎你的意料。

身边很多朋友问我,怎么才能练好字?可能很多朋友也有这样的疑问,觉得自己的字不好看是想改善一下,又不知道练字的方法,也许之前有练字的冲动,练了一阵没有提高放弃了。以上种种情况都是常见的,因为不了解不喜欢,平时也不怎么用,就是为了应付一下,所以练了一段时间没效果放弃了,或者下不了决心开始。先说对于这个问题,我一般会反问他们,你希望你的字达到什么水平?是用硬笔写一手让人觉得漂亮的行楷书就可以?或者是希望达到能写硬笔书法的水平?还是要探索书法艺术,用毛笔挥毫泼墨写出漂亮的书法作品?如果你不了解写字、书法,你完全可以把这三个问题选择当成三个目标(一个比一个高)。

当你明确的目标,就可以有针对性地进行练习了。其实写字(不是书法艺术)是肌肉记忆,需要长时间练习的。就拿最低的一个目标用硬笔写一让人觉得漂亮的行楷书就可以来说,选一个你喜欢的钢笔字帖,每天临写(就是照着贴上的字写,不是描哦)一百字(一百字是总数量,不是一百个不同的字,初学最好是少写几个字,每个字多写几遍),认真写大概一年的时间会有比较明显的进步,当然这个时候过程是比较枯燥痛苦的。不要相信速成之类的谎言,这个事情没有啥捷径可走的。很早以前,我见过一个人在电视上宣传写行楷(当时还叫连笔字)的速成办法,就是把一个汉字拆成几个阿拉伯数字去写,比如“石”字可以写成数字“7”和“12”,一般人看了会觉得这个简单,应该很快就能写好,可是写字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如果你只写几个字,那这个方法当然没问题,之所以没问题也是因为你长期只写这几个字,而不是这个方法多有效,不信你写其他你不熟悉的字试试。当你写的时候才会发现,很多字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拆成数字,你不清楚行书的连笔习惯和一些小的变化,如果你现场想,写字速度就慢很多,还不如你一笔一划去写;如果你平时做这样的练习,那还是练字,与之前的方法一样。

如果是第二个目标,你希望能写出硬笔书法的水平,就必须找一本你喜欢的毛笔字帖,用钢笔去临写,这个过程会更长,三五年的也很正常。而你最好能找个老师或者同伴,有人给你指导会让你少走弯路,有人陪你一起会让你不那么孤单。但依然没有捷径,依然需要天天写,如果对此没有爱好的话,我不建议尝试。

第三个目标,就是通常说的书法了。要找老师,要临帖,要天天写,要多看字帖。选择这个目标,就意味着你必须每天分出至少一个小时去练习,平时还要多留意各种书法作品,需要花点心思去揣摩,最好能多去现场观摩书法家写字,看人家如何运笔,如何布局。选择这个目标一般都是真爱书法了,不然根本坚持不下来,没个三年时间你都不好意思把自己写的字拿出来让别人看,练个五年十年的也就敢说自己初窥门径。

练字还有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就是每当你写字要进步之前的一段时间,你会发现自己写的字特别难看,会难看到自己写不下去的地步,当时的心情就是想把笔一扔、纸一揉,不写了。这个时候千万要坚持写,这个过程不是一天两天,也许是一两周,也许更长,但一定要坚持住,要告诉自己马上就要进步了,只要过了这个阶段,你的字会有个大的飞跃。

所以练字是需要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去计算的,如果你觉得生活中美好而重要的事情很多,实在不想花这么大工夫去做这件事也没有关系。之前已经说了,写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也许以后的人不会再去花费很大的力气记字形、字义了,可能很多人脑子里记得是词组,直接用拼音打出来就好了,而且现在的智能拼音打字会给出正确的词组组合,你所做的只要挑选出来就好,我相信以后拼音输入会更加完善,可能不久的将来输入不是以词组为单位,而是以句子为单位输入的,另外还有语音输入、照相扫描输入等等,方法越来越多,技术会日趋完善,需要写字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写字不再是一种职场必备的技能,而变成一种特殊技艺了,一个团队中有一个人字写得好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难免有点小伤感,因为我是个喜欢写字的人,也在写字上花了不少功夫,平时没事还是练书法、写日记,但已经完全是一种个人享受了,在工作中用处不大。有一个小建议,主要是给各位孩子还在中小学念书的父母提的,除非出于孩子的喜好,否则一定不要去逼着孩子练字,但是可以要求他们平时写作业把字尽量写工整,因为他们的将来,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写字了。

关于书法

书法当然是艺术,这一点毋庸置疑。对书法这门艺术的阐述和各种文章、碑帖,古往今来汗牛充栋。我想尝试从一个不懂书法艺术的普通人的角度出发,去讲讲书法艺术有意思的地方。

首先要说书法艺术是有门槛的,当然艺术都是由门槛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你想认知书法作品的好坏,除了努力去了解书法艺术的门道之外,千万不要相信拍卖价格与名气,那些与书法好坏无关,书法作品写出来就算完成了,买卖是商业行为无关艺术。讲一个我的亲身经历,我在开始练习书法的时候,老师和一些前辈们给我讲评书法作品的时候,说这个人字写得好,形容词有:苍劲有力,线条如万岁枯藤……我能听懂,但是完全看不懂,也就是说别人告诉我一幅好的书法作品在我看来就是一般般,内心是不认可的,因为不懂。直到我坚持练习书法三年以后,才有体会,慢慢能看懂一些作品了,能体会到好在哪里、坏在哪里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是因为书法艺术有基本的技艺规范,这是书法艺术最基础的东西。所谓技艺就是你在书写时运笔的功力,提按的节奏、结构的运用等等一系列的技术层面的东西,这些东西无法作假,“唯手熟尔”。这就是一道门槛,是你在书写、鉴赏作品的基础,缺少这些东西,你也许可以写出个性张扬的字,但很难说是艺术作品;你也很难鉴赏评判作品的好坏。

这里要强调一个概念,就是作品好坏的评判和喜不喜欢是不一样的,好坏是有标准的,喜欢不喜因人而异没有标准。评判作品的好坏是有难度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不相信的话大家可以做个小试验,找两幅书法作品,自己说说看哪个好,好在哪?有点难度,但也许你还能说上来。如果这个数量增加到十副书法作品,真草隶篆都有,你试着讲评一下,要讲出道理,哪里好哪里坏。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很多喜爱书法多年的人都不一定能讲的出来。

艺术类的东西大多分成两个层次,一个是技艺层次,一个是艺术层次。书法也一样,技艺层次就是功力。做个比较形象的比喻,书法这种基本技艺好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内功,一个内功比你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水平,不会差太多,而一个内功低的人看内功高的人,要么就是感觉很厉害,但说不出到底厉害多少;要么就是完全没感觉。古代人书法艺术为什么能达到很高的高度?因为用毛笔写字的人多,所以对技艺的认知是有广泛群众基础的,你一个写了三五年字的人根本不好意思把自己写得字当成艺术品放到公众面前,识货的人太多,骗不了人的。而我们今天恰好少了这样的群众基础,书法艺术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外人根本看不懂,全凭广告宣传,倒是为商业炒作提供了方便。

书法艺术过于抽象,不像音乐、绘画、电影、雕塑,你可以感受的东西很多,可以从不同角度解读,体验比较好。书法不通,面对一幅作品(尤其面对草书和大篆),很多人可能需要先认字,大部分人看到的是乱糟糟的线条,很难深入到其中,完全无法体会美感。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件真正的好作品给你带来的体验首先是一种震撼——正所谓气势撼人、气韵生动(每个书法家的气质不同,所书写的字气势也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会影响到观看作品的人)。普通的体验到此为止,继续深入,作品的章法、每个字的线条变化、结构处理才是精髓所在,是可以揣摩把玩的,这些东西没有半点虚假,是多年经验的积累,是一挥而就的潇洒,不造作、不刻意,浑然天成,好的作品是有生命的无法复制。有机会大家可以去参观书法展,现场感受一下。

关于签名

这是个轻松一点的话题,签名是每个人都需要的,而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消失(不过介质有可能变化,在电子屏上签名)。还是分两种,一种就是写名字,让别人认识,千万要写工整,否则别人叫错就太尴尬了,这类签名和写字一样就不多说了。这里要谈的是另一种为了防伪而签的名字,比如在银行取款时的签名。既然是防伪,这种签名最好是具有唯一性,不容易被模仿,最好不能模仿,如果再有一些巧妙的设计理念就完美了。这种签名千万不要写的太规矩,不要让人一眼看清、一写就像。最好是画成一种密码图形,你完全不用遵守写字的规范,什么先左后右、先上后下统统可以抛弃,可以写的似是而非,首尾相连,无始无终,搞得外人看不懂从哪起笔最好,只要你能保证自己每次都写出一样的签名就可以。街头巷尾、网上花个三五块钱帮你设计签名的,不要相信,他们写的你也能写出来,而且就防伪性上来说并不好。其实你完全可以把设计自己的签名当成一种游戏,没事的时候拿起笔在纸写写画画不是很好吗?要知道汉字是象形文字,写和画不分家,尤其在签名这件事情上,别出心裁的设计才是亮点。我见过把“李”写成“土”“子”两个字的,“土”最下面的一横写成两头底中间高,你可以看成是“土子”,也是“李”字,在像与不像间,恰恰是中国书画对于美的认识。对于不喜欢写字的朋友,从这个点切入也许会对写字产生一些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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