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产一切都是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早约好了剖宫产的日子,于是上班到最后一天,休了一个周末,5月22日入院。安贞医院的产科病房比较拥挤,我们一间本来是三张病床,另又加了一张,我便是睡在那张加床。加床比其他的要高,而且对着门和顶上的出风口,很不方便,特别是手术后,对着风吹,一般人都受不了,好在后来有人出院,我得以换到一张正常的病床。
提前住院生产的人中,都有点大大小小的问题,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切正常的。住到医院后,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真的就要生孩子了?而我一切的注意力,也还在做心理建设,还是有害怕的。
产前两天,不断地有人来测胎心,我还做了一次B超,另外,每人床头都配了氧气,我没有怎么吸,因为我没有吸氧的需求。听说不能吃外面的东西,我是什么都没有带。但看到病房里其他两位不断吃东西,我也很想吃点东西。产房不能进家属,一周只有3次的探视,且每次只有一小时。但是,每天上午有一个时间段可以送东西到楼下。第一天,我还挺期待一日两餐的,也没别的吃的。第二天,便让家属送来了一些吃的。我还能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看书。在医院呆着待产,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我住院的第一天,也就是5月22日,当天上午,同病房一位孕妇A也是剖宫产。我自然也格外地关注她。A大概11点进手术室,约一个半小时回来。她因产前诊断小孩体重比较轻,提前签了转新生儿护理,所以孩子没有跟妈妈一起回来。她说自己没有看到孩子,因为前期一直比较紧张,直到听到孩子哭声后,人就立刻昏睡过去了。
回来后,A一直说,还是顺产好,剖宫产真的很疼,打麻药也很疼。我听了更是害怕。于是,出去外面其他病房看了看别人的孩子,一看到孩子便觉得美好柔软, 产后妈妈们,可能孩子在自己身边,看着也不觉得太疼,我看大家都感觉良好。心里也松弛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A的家属发来了孩子的照片。她看着照片哭了,说一切都值得了。我也流泪了,情同此心。
第二天,5月23日,我什么也不多想了,只是顺其自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A也感觉好了点了,能慢慢下地了。我也更加放轻了些,但我的注意力还是在生产这件事上,对于孩子即将的到来,没有太大的感觉。这天下午医生查房时告诉我,明天的手术时间在上午9:30,让我自己通知家属。我是明天上午的第2台手术。
第三天,5月24日,是我手术的日子。老公和哥哥在外等候。
在办完各种签字手续后,我被推进手术室前,护士让家属看一眼我,然后就进了手术室。主刀的是我的产检大夫张大伟主任。看到她,我比较安心。然后开始打麻药,或许是我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并不觉得疼,感觉和打针或抽血差不多。只是打麻药后,医生会试探我的感知,我有点担心麻药还没有上来,就给我手术。
很快,我感觉到医生在操作了。大概10多分钟后,我听到孩子的哭声。知道孩子出生了。助产士抱着孩子来到我面前,给我看了下,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回答说是男孩。然后她又把孩子的脸凑到我面前,贴了一下我的脸。便把孩子抱出去了。听说出来后,只是匆匆给家属看了一眼,也不让拍照,便抱走了。
我继续在手术室缝合。我听见吸什么的声音,听见说出血400CC。全程我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想睡觉。可能过了40分钟后,我被推出了手术室,路上有颠簸也感觉不到。
家属只能到产房门口。我被推到病房,被好几个护工抬到床上。我的孩子也来到我的身边,他睡在医院的小床里。我躺着看不到孩子,护工抱着让我看了看,我首先想的是,“我认识我儿子了。”看到小床上写着“吴溪之子”,我心间涌上万千感慨。还有点不敢确认,“我真的生了孩子了?”
术后要平躺6小时。之前我觉得要躺着不动6小时,真不容易,实际只是躺着其实是幸福的。其间不断有医生和护士过来,查看我的出血量,因为出血有点多,所以不断被按压腹部,特别疼。后来一有医生来,我就下意识的捉住她的手,我说,“能不能不按我了,今天已经有好多人按过了。”医生说:“那是不可能的。”腹部麻药是退得最快的,差不多我到产房就退了,然后能感觉到疼,但还可以接受,只要不按压我的话。双腿还没有知觉,需要5小时后。
24日是周三,下午3-4点是家属探视时间。
老公过来探视。他坐在我床前说话。我让他去看下孩子,孩子就在床尾的小床里。他说不着急。哈哈,因为之前我告诉过他,“如果我生了后,可别直接去看孩子,要先来看我。”
医院不让家属抱孩子,老公因为有点感冒,所以,也是远远看了看孩子。期间,又有医生过来按压我的肚子,并且说不能叫疼。我只好忍着,老公紧紧握着我的手。
探视时间很快过去,下次要隔一天,周五才可以来。但是,期间每天有送东西的时间,老公每天都来送东西。
术后5小时,我的脚开始有知觉了。医生让动一动,防止血栓。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医院发了一双袜子,定价386元,就是防静脉曲张。
晚餐,我用吸管喝了一点米粥。
当天晚上,也几乎没有睡着觉,我看着旁边的小床,也抬不起头,看不到里面的孩子。想着他刚出生的第一晚,就自已一人睡,会不会没有安全感。又担心他冷了或热了。
宝宝开始要吃了。我还没有乳汁,但是也要培养吸吮习惯,我得侧过身才可以,而侧身的过程,会拉扯到伤口,疼痛难忍。一晚上,几乎1小时就要侧身一次,每次侧过身,我都要花十多分钟。所以,整晚也迷迷糊糊的,一直绑着收腹带。第二天,全身虚脱的感觉,说话也没有力气,到处疼。
更加痛苦的是,一直没有排气(放屁),肚子胀得像熟透了的西瓜。医生要求起身活动。也根本无法站直身体。起来后,肚子感觉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和疼痛。连续到27号出院,还没有太好,胀气是这次生产中最痛苦的事。除了本身难受,还不能吃东西,连锁反应就是没有奶水。好在,产后一周,终于顺利通气,肚子胀气就好了。
当时我想,所谓的人生大事与小事,在时境不同时,是可以随时互换的。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平日里我们根本不会注意的小事,成了人生最大的事:那就是一个屁!我是多么渴望能像别人一样放个屁呀!
原来,在我们日常没有关注的许多事,比如呼吸、吃喝拉撒、每天能睡觉、能醒来……都是如此幸福,说明我们是正常的、是健康的;我们的环境是安全的、是安定的!这些,我们无须去维护的一切,其实是如此的珍贵!
5月25日凌晨大概2点多。产房另一位大姐B生完孩子回来了(其实,她比我年龄还小一点,整个产房4人,我是年龄最大的。其他几人都叫姐、大姐。但是没有人叫我姐,都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因为我从身材样貌上都看上去比她们小,可能她们实在是叫不出口)。B有高血压和高血糖,但是她坚持自己顺产,因为是二胎,也有经验。她打了3天的催产针,一打就是一整天。生孩子这天,从早上不到8点就进去了,一直没有出来。另一个和B情况一样的C,看到她一天一夜也没有回来,特别担心和害怕自己,哭了起来,焦虑得晚上睡不着。直到B回来,她才安心。
B是从外地来北京生孩子的,因为家住得比较远,所以,是唯一一个没有家属来探视的。B是典型的北方女子的形象。身形高大壮硕,似乎生个孩子对她来说微不足道,所以,也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害怕、担心和疼痛。尽管生的时间非常长了,但是她回来说,“还是要顺产,没事,不疼。”这给C打了定心针,C也终于下定决心明天顺产。
B生的也是个男孩。白白净净的,很是可爱。
第二天,5月25日白天。B就行动自如了,让我很是羡慕。她带了一把梳子,没事就在RF上梳几下,说是能更好地下奶。第二天,她就自己亲喂孩子母乳了,也让我很是羡慕。B对生了个孩子这件事,很是淡定。也没听见她打电话报喜,只是和没生之前一样,吃了就睡,一躺下就打呼噜。孩子由护工照看。她和孩子的小床之间隔着一个柜子,我说她可以把柜子挪开,这样孩子就可以在她身旁了。B说不用。她似乎也很少看孩子。她说了两次关于我的话题,一次是“吴溪居然和婴儿说话”,她觉得孩子也听不懂,很是奇怪。还有一次,她说我只要看到孩子,都在笑。
5月26日。医生说我儿子和B儿子身上都有一些出血点,要抽血检查一下。我儿子检查后没有事。B的孩子需要再观察,有可能要转到儿科。于是,我第一次看到B站在她儿子的小床前,凝视久久,神情郁郁。好在,最后孩子们都没有事,都正常健康。
C也是要在这天生产的。她进生产房的时间也比较久,有大半天的时间。但她回来后,感觉良好。C也生了个儿子。我们这个产房都是儿子,隔壁间的都是女孩。
我出院时,B和C都还没有出院。当时我肚子还胀气,医生想让我再住一两天观察,我坚持想出院,家里条件更利于母婴。
我的儿子非常可爱,无论他在哭闹也好,我总觉得是无尽的美好,总是不由得把最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用最美好的语言,和他交流。出生之前,我其实还对是男孩还是女孩在心里有过评估,觉得还是女孩将来要体贴一些。可是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想,他是男孩,我便最喜爱最期待的是男孩,他是女孩,我便最喜爱最期待的是女孩。我爱的,就是这个孩子。
我非常满足,非常感恩。感谢现在拥有的一切。感谢我的儿子,选择我们当父母。感谢我的老公,尽到了一位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一心为家庭为家人。感谢儿子的姐姐,健康可爱,每天放学回来就去看弟弟,将来,你们也有了至亲陪伴一生。感谢我的亲人,默默关心我,为我祝福。感谢我周遭的一切,让我顺利诞下我的儿子。
我珍视这一切。并维护这一切。
2023-6-9
吴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