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卷九·三〇】
某公子惑溺狭斜,几于得疾。其父将笞之,公子献诗云:“自怜病体轻于叶,扶上金鞍马不知。”父为霁威。所惑者亦有句云:“朝朝梳洗临江水,一路芙蓉不敢开。”又曰:“世间未有无情物,蜡烛能痴酒亦酸。”
惑溺,指沉迷不悟。沉迷于声色、财富、忌妒、情爱里面而不能自拔,无所节制,都属惑溺。南北朝时期出版的《世说新语》有“惑溺”篇。
狭斜,释义:1、幽静、灰暗的小街曲巷。多指妓院。古乐府有《长安有狭斜行》,述少年冶游之事。后称娼妓居处为“狭斜”。南朝·梁·沈约《丽人赋》:“狭斜才女,铜街丽人。”2、又窄又斜。也有有陡峭之意。郁达夫《湖上杂咏》之二:“细草红泥路狭斜,碧梧疏柳影交叉。”
笞,用鞭、杖或竹板子抽打:鞭笞。
霁威,音jì wēi,意思是收敛威怒。《新唐书·魏徵传》:“徵状貌不逾中人,有志胆,每犯颜进谏,虽逢帝甚怒,神色不徙,而天子亦为霁威。”
【闲言碎语】
儿子喜欢逛妓院,好嫖成瘾,近乎病态。老爸看到儿子如此不成器,气得要执板笞打。儿子献诗“自怜病体轻于叶,扶上金鞍马不知。”老爸读过,感觉此诗切事、求情,还有趣,便收起怒气,饶了儿子这顿毒打。前番说过,有人写了好诗,在官府里逃过了官司。这回来看,写得好诗在家里也能够逃过责罚。
诗话里还记载了两联青楼常客的诗句。“朝朝梳洗临江水,一路芙蓉不敢开。”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无痕化用前人诗句,深有功力。首句化用温庭筠词作《望江南·梳洗罢》:“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次句则以“芙蓉”比喻爱情、夫妻,“一路芙蓉不敢开”,几多伤感,几多无奈,颇为令人动容。
“世间未有无情物,蜡烛能痴酒亦酸。”次句也是化用了“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诗句和“吃醋”的典故。
说到“吃醋”的典故,一般都认为是唐太宗赏赐美女给房玄龄,房玄龄因为惧怕其妻卢氏凶悍而拒绝。于是,唐太宗给卢氏赐了毒酒,称:不让房玄龄纳妾就喝毒酒去死。而卢氏竟拿过酒壶一饮而尽。好在酒壶里灌的是醋。从此便把“嫉妒”和“吃醋”融合起来,“吃醋”便成了嫉妒的比喻语。在唐代张鷟撰写的笔记小说集《朝野佥载》中,还记载一个类似的故事,只不过主人公换成了兵部尚书任瓌(音guī)。不管吃醋的女人是谁,但用“吃醋”表示嫉妒在唐朝已经为众人所认可。唐代诗人白居易之弟白行简的名作《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内有“醋气时闻,每念糟糠之妇;荒淫不择,岂思枕席之姬”的语句,文中的“醋气”指的就是食醋的气味。
女人吃醋,表面上看是嫉妒,而实际上则是女人维护自己的爱情。“世间未有无情物,蜡烛能痴酒亦酸。”就是看到了“酒酸成醋,吃醋明志”背后的温情。或许正是这一点,才入了袁枚法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