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

挽袖走笔,书案上我落下一纸愁绪,深山的夏天比外头凉快许多,窗外的山泉水汩汩流淌,散发阵阵凉爽。我停笔静静的欣赏着山林里的静谧时光,不知不觉间似是又一日黄昏。

这山林之外是一场乱世,靠北的王朝与我国连年征战,怕是一场晚风吹过又将卷走许多鲜活的生命。

前些日子秋池过来告诉我,说是云海关大败。怕是敌国的大将军严城离王都不远了。若不议和,我朝危矣。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提笔。今晚的夕阳格外的火红,昏黄的余晖铺洒在纸上,为我未完成的作品添上大片柔光。

秋池匆匆忙忙赶来扑着朝我跪下,她哭的越来越厉害,我只好拿着手帕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和脸颊的泪水。

不久总管捧着圣旨匆匆赶来,我和秋池跪下听旨。总管的语速很慢,吐字清晰也很清晰。

敌国太子谢承运要我嫁与他做侧妃,并要求30万两白银作陪嫁。此后保证十年之内不与我国发生冲突。


深夜的大殿里我撤走了所有宫人,秋池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哭的梨花带雨。


“七公主,呜呜,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娶你?”


“没事的秋池,万般皆是命,我换了我国十年休养生息,换的百姓十年不受战乱之苦,值得的。”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秋池的背,温声宽慰道。


我如今十七岁,秋池也十七岁,她七岁来到我身边,十年光阴我们算是一同长大。虽说她是我的婢女但是偌大的宫殿里我孤身一人早已把她当做好友,四下无人时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朋友。


我叫李同乐,四下无人时我也只是李同乐,而她也只是赵秋池。


三日后的我赶到王城,穿上多年不曾穿过的华服前往敌国,路上无人送行,唯有秋池站在城门前泣不成声。


从此山河远阔又多了两个孤独的灵魂,或许唯有我这个孤独的灵魂。先生说过华盖局的人始终都是孤独的,我应该适应。


我走的时候是清晨,夏天的王城比山里闷热,我孤身一人坐在马车上,细细的数着棋盘上散落的黑子。


生在帝王家,薄情寡义是常态。

我的母亲是敌国的一名女子,据说曾经也算是敌国皇帝的未婚妻,我七岁的时候母亲便自戕在寝宫。十七年来皇帝从未看过我一眼,又怎会忍着闷热的天气来为我这个不受宠的公主送行。

虽然早已预料过结局,但是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孤寂感灼烧着我的心头。我远远望了望远处的景色,山河里我似乎从来都是一个人,我好像也不太需要陪伴。秋池的情感太重,打破了我一直以来早已习惯的常规,我不明白也承受不起。


三个月的舟车劳顿,我从从小长大的王都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国家。

也见到了谢承运,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冷漠的接我进了王都,我拜会了皇帝,皇帝眼神看向我的时候似乎有些落寞。

我只是看了看他,交了嫁妆并未理会。这世间多的是身不由己,我知道他在透过我看谁,可惜了,我的母亲早已亡故。

谢承运与我完婚后并未碰我,只是指了一座宫殿不允许我踏出分毫。宫殿的正中央有一颗直通房顶的紫槐树,树大根深,枝蔓拼命地挣扎出这座囹圄将墙壁戳的有点破烂,但它不知道它以为的轻而易举的阻碍却变成了坚不可摧的牢笼箍的我动弹不得。

我待在这里孤寂的数着日子,第十个花开的时候殿外闯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秋池?”

“公主殿下!”

我像往常一样静静地为她擦拭额头的汗珠和脸颊的眼泪。但是心中多了一份重逢的喜悦。

“家没了?”我平静的问她

她沉默不语,良久后她说:“谢承运出尔反尔第五年的时候便大肆进攻南庆,去年冬天王都沦陷了,三位公主下落不明,皇帝也自缢在大殿。剩下的王族全被生擒,我和大将军沈案在王都攻破后逃了出来。在这里游走了一年,今天是上元祭奠整个王城的勋贵都在参加国宴,谢承运的府里没有几个人。”

“沈案?就是那个你的青梅竹马?”

“他现在是我的夫君,皇帝昏庸,殿下和亲之后亲近佞臣将殿下的一众随从尽数斩杀,唯有我和沈案逃了。”

秋池眼神悲痛的看着我。

“说到底我也算是他的血脉,你不该冒死来找我。”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你和沈案就该山高路远做一对自由的眷侣,何必为了我将自己置于危机里。”

“公主待我不薄,待沈案不薄,年少情深不来我们良心难安,无论公主置于何种境地,我和沈案依旧是您的子民。”

“哎,不是子民,是朋友”我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亡国的公主便不再是公主了。”

“公主殿下,我们走吧,从此山河万里,远离勾心斗角,远离喧嚣。”

“好,叫上沈案我们走”

我站在王都外三里地的山上平静的看着上元祭奠的天空炸开大片大片绚烂的烟花,这是胜利者的狂欢,希望不久后,这片徇烂的美景可以让百姓尽数舒颜,但是这些也与我无关了。

二十七年里二十六年都独居一隅,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认识我,我和秋池来到了我曾经的一处别院,院子立在悬崖之巅,埋在森林深处,无人知晓,只有悬崖下方有着三三两两的人家,我在此处落了脚。半生独处我再也不能适应人群,过不了平凡的生活,秋池在这处院子陪了我三个月。

“秋池你走吧,我坐在离悬崖不远的槐树下晃悠着摇椅,快些出去跟沈案团聚吧,有空了来我这处坐坐就好了。”

“殿下您不会做饭,也不会种菜,养鸭”

我怔了怔望了望她担忧的脸突然笑了:“我可以学,麻烦我的秋池每个月给我送点东西就好了。”

她蓦的笑了,我们哈哈大笑,后来秋池出了别院,大将军沈案早已为她安置好了小家,就在森林外头的村庄,他们男耕女织平凡又幸福。

三年后我死了,或许是槐树有灵,我死了但也没有全死,我的灵魂附在了我天天呆的槐树上,槐树吸收着天地精华慢悠悠的滋养着我的灵魂,后来白色的槐花开成了紫色的时候,秋池带着沈案来看我,我虽然死了很久但是尸骨并没有腐烂,随着悬崖边上吹的风,我化作了一具不怎么起眼的干尸。我看着秋池跪在我的身边哭的伤心,但我却无能为力。

后来秋池将我埋在了院子后面早早准备好的墓地。

某天空荡的宅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年逾花甲的谢承运,他带着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妇人,我不认识但我听说过,是他的正妻,姜灵儿。

不得不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即使花甲之年依然可以让人一眼惊艳,年轻时分又该是多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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