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之蕃山越菱来爱你(一·赦免)

书接上回,那原工部侍郎严世蕃恶贯满盈欺行霸市,害得其父削爵归乡仍不知悔改,终被锦衣卫与朝中忠义之臣联手扳倒,于一个阳光甚好的午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立斩于市。自此,风光数十载的严家倒台,百姓欢呼雀跃,茶余饭后无不称为美谈,横亘在陆绎和夏言后人袁今夏之间的恩怨也就此了了,二人喜结良缘终成眷属,这一世,终。

第二世。

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开,严世蕃满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待冷静片刻,他撇了撇嘴,竟做梦梦见自己被处斩,还真是荒唐,可梦里的那些事那些人,清晰地恍若是昨日发生,他伸出清秀的右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浮现出一个清冷冷的女子身影,身着一袭淡粉色衣衫立于枫林深处,又像是着一身水绿色长裙立于午后市口,怎么都挥之不去,混乱的思绪令他心烦意乱,想起来喝口茶,却借着烛光看到屋子里的摆设,竟与他二十一岁上的布置一般无二,他心里一紧,突然呼吸急促起来,“严风!严风!”

严风原本就守在门外,听见喊声立马推门而入。他暗自纳闷,公子虽年纪轻轻,平日里待人接物却也圆滑老道,从未听见自家公子如刚刚一般慌张,像是失去了极为珍贵的宝物似的,“公子,有何吩咐?”

他还未站稳,就被严世蕃着急地抓住了肩膀,只见公子额头青筋暴起,声音中略带颤抖嘶哑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哪一年?”

“现在?公子,现在是您刚迁至尚宝司的第二年啊。”说完他抬起头,看见严世蕃不可置信的眼神。“尚宝司,第二年,也就是夏家即将要被满门抄斩,按时间陆廷要在今晚逼那裘丞写下夏然的罪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半年来由于严家和党羽明里暗里的弹劾,夏家已被禁足于府三个月了,今晚这封罪状是陆廷给予夏家的最后一击,正是今夜过后。夏家将被满门抄斩,不,不行,一定得阻止他!”

一瞬间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太多东西,最终都化作不可抑制的紧张和急迫。怕惹怒公子,严风将嘴边剩下的疑问压了下去,“陆廷此刻在哪?”“陆廷?公子,他必定在诏狱啊,您是要……” “少废话,走!”

夜凉如水,已是深秋时节,风吹来寒意阵阵,但严世蕃此刻顾不了这么多,迅速地披上了一件墨色披风便直奔府门外,严风已经牵着马在等他,严世蕃手握缰绳一跃而上,简单吩咐了几句,那一人一马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前世记忆一幕幕涌上心头,那个清冷的身影,那个让他无法忘怀的名字,林菱,林家的二女儿,夏家少夫人林荷的妹妹。前世里他自以为为了她千里奔袭,从京城到扬州,费尽心机想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却终了也没能赢得她回头看他一眼,马儿嘶鸣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他心急如焚的挥动马鞭,上天宽厚他严世番,能让他有赎罪的机会,这一世,他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夏家数百口人命,让林菱能回头看看他,哪怕一眼呢。至于以后,数十年的光阴,他总能让林菱看到他,对他上心,嫁给他。

就快了,因为太过于紧张,他的双腿已十分酸痛,但手上挥动马鞭的频率一点儿也没减弱,他一醒来就马不停蹄的赶往诏狱,一边再让严风去搜寻证明夏家清白的证据,重来一次,名利场上不再有他严世蕃的名字又有何妨,两世为人的他,今夜却慌了阵脚,他从前从不信道义甚至蔑视神佛,此刻却诚心地恳求上苍不要这么残忍,希望他还来得及。记忆中她总是喜欢穿素色的衣衫,又师从药王谷,喜欢钻研医术,更喜欢让他爱而不得一颗心为她放不下。想到这里,那张原本就英俊如刀刻的面庞上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笑,她呀,从来就那般聪慧,温柔中带着不可思议的倔强,生的一副好相貌偏还心怀天下悬壶济世,就连外甥女都随她一样,对了,还有那个小丫头,这么说陆家也得留着,这一世绝不能有一点差池让她再伤心,虽然又得费一番功夫,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难事,还有她那个师兄,看来也得着别的美人想法子引诱一番。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先阻止陆廷才是首要。不过半个时辰,严世蕃已策马至诏狱门外,诏狱乃是锦衣卫的地盘,陆廷更是皇上亲信,当朝锦衣卫的指挥使,想要与他周旋,并不是易事,行走间严世蕃已经思虑的差不多了。诏狱里传来若干刺耳的声音,平日里无论多硬的骨头,到了诏狱,不死也要脱层皮,严世蕃目不旁视地来到了最里间,陆廷果然正逼迫裘丞写下夏然的罪状。

“陆指挥使。”

陆廷抬起头,见到来人眼中略显惊异,但他毕竟铁血多年,面色如常地走上前来,

“严少卿,深夜到访诏狱,是否严阁老有何吩咐?”

严世蕃弯起嘴角,面上一派温和,看向陆廷的眼里倒看不出任何恶意,“我是来与陆指挥使谈一笔交易的。且,父亲并不知晓。”

“哦?陆某竟不知道,我与严少卿还有交易可谈?按理说本该一听,但此时陆某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来人,送客。”

严世蕃见陆廷不予理会,心中着急,虽表面上未表露分毫,言语间却抢先一步说到:“陆指挥使可知,今夜您让裘丞将这封罪状递到御前,其实是葬送了您自己的性命和陆家上下呀。”

陆廷闻言抬起头盯着严世蕃,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不禁笑起来,但他却暗暗思忖道,严家的公子自幼机智过人,才华横溢,未经科考便步入仕途,虽说是凭着其父的势力入国子监读书为官,但他通晓时务,熟悉国典,如今更是年纪轻轻就迁至尚宝司为正五品少卿,官场之上人情往来十分得心应手,今夜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能不让他戒备。

“严少卿何出此言,陆某一心为了皇上和朝廷,不明白为何会有此灾祸?”

“陆指挥使自然尽心尽力,这些人人心里有数,我记得不错的话,夏然手里至今还握着那份弹劾您的折子吧。”

“哼,原来严少卿寅夜赶来,是为了威胁于陆某的。”

“这您可就弄错了,在下自然是为了陆大人着想,本不该干涉大人您报这尽失尊严之仇,但为夏然洗雪清白的证据已经被人搜集全面,不巧,又被在下知晓了,天亮以后,证据将上达天听,这几个月夏家禁足于府内,不出明日便可赦免,只是大人您再递罪状上去,岂不是以下犯上,诬陷忠良。在下左思右想一夜,这不是,就赶来与陆大人商议此事了。”

陆廷心中暗惊,虽半信半疑,但他知道夏然确实是被冤枉,言语间开始考虑严世蕃的话。

“你打算如何?”

“依在下看,陆大人这罪状,递不得。”

“严少卿刚刚说,这是与陆某的交易,那不知,我不递罪状,能得到什么呢?”

严世蕃见陆廷已有妥协之意,连忙抛出诚意。

“大人果然对朝中形势洞若观火,若大人不递这罪状,在下可助大人拿回弹劾您的折子,并承诺再无旁人知晓此事,我说到做到。”

陆廷思虑片刻,见此次计划已不能继续,便顺水推舟先答应下来。

“这桩交易,倒也划算,只是陆某不明白,严少卿为何帮我,又或者,为何要帮夏家?”

果然是只老狐狸,严世蕃心想。“父亲为官正直,做儿子的岂能忤逆,再说,锦衣卫指挥使的人情,岂是轻易能许下的。”

陆廷盯着严世蕃的眼神深不可测,严世蕃视若无睹,告辞请去。走出诏狱,已经天亮,为了不让陆廷发现破绽,定要在今日拿到证据进宫面圣,于明日天亮前更是要拿到赦免夏家的圣旨,否则今夜这些努力算是白费了,思虑至此,严世蕃立刻策马向宫城而去。严风这小子办事果然靠谱,一夜未眠已经搜集到证明夏然清白的证据,严世蕃不敢停歇便进了宫。

严风候在宫门外,看着日头一点点向西移动,不由得为公子捏了把汗,他自十岁跟着公子,如今已经六年有余了,他被公子的才华折服,死心塌地跟着公子,虽不知今夜公子在谋划什么,但只要是公子吩咐的,他都会尽心竭力的完成。也不知公子是否劝说通了皇上,毕竟他昨夜虽一夜未歇,但是搜寻到的证词到底有限,当今皇上又多疑自私,希望公子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眼看宫门即将下钥了,严风正担心时,却见严世蕃策马出来,怀中揣着一份金黄色的圣旨,看来公子成功了!

“公子,您今日怎么进去了这么久,一整天也没出来?”

“说来话长,你赶紧去锦衣卫盯着陆廷,我现在要赶往夏家,千万耽误了我的事。”

“遵命,我这就去。”说罢,严风与严世蕃便兵分两路各自离去。

严世蕃调转马头,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往日里神采奕奕的脸上现在满是疲惫,眼窝一片乌黑,却也难挡绝美的姿容,他扬起手中的马鞭,向夏府而去。

平日里同在一城的夏府,这一夜竟如此遥远,幸好子时之前,他终于赶到了夏府门前,府门外空无一人,让他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如此暗夜,会不会有人不顾及皇上就痛下了杀手……严世蕃摸了摸怀里紧揣着的圣旨,来不及犹疑便翻身下马,推开夏府的大门直奔大堂,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他才慢慢放心下来,夏家的人见是严世蕃,齐齐面露冷意,夏言虽心里明白自己是将死之人,却依然傲骨不减,泠泠的问到:“怎么?又有人递了老朽什么罪状,皇上这么着急就派人来抄我夏家了吗?我夏家再不济,也轮不到让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带人抄家吧!”

严世番略整理了衣袖,抬起眼,已恢复成平日里一副见人三分笑的模样,“夏首辅,您怕是搞错了。在下,是奉了皇上旨意,来赦免夏家的。”夏然闻言自是不信,以为是严家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不禁怒从中来,轻蔑地看向严世蕃,“今日我如果蒙难,但是你严家倒也不必来看这笑话。”  严世蕃向来知道夏首辅为人刚直不阿一身傲骨,不欲与他争辩,从怀里掏出圣旨递到夏然手中,

“皇上御印还在上面,首辅大人不妨亲自看看。夏首辅为官正直,家父已收集证据,查明真相,今日整整一天,在下陪着皇上在宫中亲自监督三法司调查,时至傍晚,一切已明了,夏首辅,夏家的禁足已免,皇上已明白您的为人了。”

夏然拿着圣旨的双手布满了皱纹,此刻他反复摸着朱红色的御印,似是不敢置信般,颤巍巍地朝府外跪下去,泪水流淌在他干皱的脸上,缓缓地磕下了他骄傲的头:“老臣,谢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世蕃见事情已办妥,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此刻已是困意袭来,他告辞夏然,转身出府,严风正等待在门外。

“公子,您出来了。”

“怎么样,陆廷起疑心了吗?”

“如您所料,昨夜您离开诏狱后,陆廷便派人暗中打探,刚刚见您拿着圣旨进了夏府,便也无话可说了。”

“嗯,办得很好。”

“公子,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现在?回府,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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