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那个夏天,刚上完小学二年级的我被预订了。
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有龙眼树,有的长在门前,有的种在田里。门前的和亲近的邻居分享,田里则便宜了不知名的过路人。
“今年的龙眼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明天去看看。”
当母亲想起田里那两棵龙眼树时,又大又甜的果实早被摘光了,只剩下还没长大的小龙眼。如今想来,光种树不乘凉,为他人做嫁衣,竟是我家的优良传统。
幸亏让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垂涎三尺的,是三伯家的芭乐,我爱其胜过龙眼千倍万倍。芭乐并非人人皆有,物以稀为贵。
“这是我刚摘回来的龙眼,又大又甜,水分也多,过来一起吃!不用不好意思,我摘了一大袋!”
素玉婶婶热情地给屋子里的每个人发龙眼,满脸笑意。
我们两家之间隔了不到十米的距离,平日里来往必然最为亲密。加上她女儿阿瑜和我三姐同班,她儿子阿传和我同班,这缘分自是深厚。
“好好吃啊!”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尽管恨不得把所有龙眼装进肚子里,但还是克制住欲望,要求手和嘴巴停止它们贪婪的行为。
素玉婶、宝琴婶和母亲,正聊着村里的八卦,几个小朋友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错过精彩的故事。
“凤霞,你是不好意思吃吗?再多吃点,没关系的。”素玉婶又一次邀请了我,语言和表情更添几分真诚。
“不用,吃很多了。”乖巧懂事有礼貌,是我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贪吃为过,适时而止,德行修养方能显现。
在学校要做老师最看重的三好学生,同学最喜欢的班干部,在家里要让父母、姐姐们为我骄傲,在村子里要成为长辈们的理想型孩子。
“哪里有很多?今天不吃,明天可就没有了。”素玉婶继续劝道。
母亲见此情形,抓了一把龙眼,往我怀里塞:“吃吧吃吧,不用害羞。”
我这才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你看你们家凤霞,不仅懂事听话,学习成绩还那么好,今年又拿奖学金,还是一等奖。”素玉婶羡慕极了,转身瞅了眼正在大口大口吃着龙眼的阿传,埋怨道:“你就不能向人家凤霞学学?一天到晚就知道跑出去疯玩,成绩也越来越差。”
明明说的是阿传,我却像犯了错似的,低着头直挺挺地站着。因为在我看来,是我害他挨批的,心中满是愧疚。
这些台词阿传已经听腻了。素玉婶说的话,他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知道了知道了”是惯用的敷衍回答,下次照犯不误。
猫捉老鼠的情节时常上演,左邻右舍都能听见阿传的惨叫声。眼看素玉婶越打越起劲,母亲和我便凑上前去,为其求情。
见他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素玉婶又对我说道:“凤霞,以后他在学校要是没有好好学习,你记得跟我说,我必须狠狠地揍他一顿。”
我左右为难,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长辈,谁都不想得罪。我不是个会打小报告的人,即便让人欺负了,也自己默默承受。
于是我没有正面回应,微笑着说:“阿传在学校表现挺好,我会帮忙注意一下的。”
“凤霞啊,你长大以后做我的儿媳妇好不好?”素玉婶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里的人笑得合不拢嘴,除了两位当事人。
电视剧里经常会有结婚的戏码,玩过家家也扮演过爸爸妈妈,自然知道儿媳妇是什么意思。
我的脸儿发烫,红通通的一片。仔细想想,阿传长得好看,能说会道,我们是同学,是玩伴;阿瑜和我三姐是好朋友;素玉婶人也热情,对我不错,他们家的条件也比我家好太多了。
“嗯。”我害羞地点点头。
这下所有人笑得更欢了。阿传扑到素玉婶怀里,使劲拍打着她,而后用手捂住她的嘴,不停重复道:“我才不要!你别开玩笑啦,不许乱说!”
阿传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两年前玩过家家时,阿瑜提议让我俩扮演石头宝宝的爸爸妈妈,他就发出抗议,说我只能当宝宝的阿姨。
我呀,也不过是为了让长辈们乐呵乐呵。阿传那家伙,除了长得好看,能说会道,会教我玩拼图、九连环、转呼啦圈,幼儿园毕业考偷偷告诉过我答案,也没什么好的。
后来,三姐、阿瑜、阿传、我、波波(堂弟,宝琴婶之子)、阿峰(淑琴婶之子),学着电视剧上演的那样,在阿传家的屋顶结拜了。
从此,六人便成了同父同母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