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云叹气说道:“四弟,师父说了,那北邙四个贼子武功虽说尚可,但若无六弟的胞兄那一掌,师父当可战胜他四人联手。你若是身体尚好,我们本当出去报仇,你们可知这啸声是何意?你可看见伤五弟的人?还有,你这伤…”
赵履谦望着自己尚成灰色的上臂,突然觉得一阵背寒,刘敬炎确实好像无缘无故地就倒下了,而他被伤的瞬间好像全身都被定住了,一个十来岁的白衣少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但还没看清少年面目,他就手臂上中了两针,而且穴道立马被封。接着,一群人就冲了过来,他仗着自己内力精湛,太白的武学绝高,才能拖到拔仙观,决云这一问,他实在是没法回答。正在踌躇间,猛听得观外响起了吼声:“拔仙观的牛鼻子们都滚出来!要不出来,爷爷们就砸烂了这破道观!”吼声未落,一片“好”声就响了起来,声振林宇,听这声音至少有三百人,而且个个武功不弱。
接着脚步声纷沓而去,一群劲装黑衣人鱼贯而入,数十息功夫已将太白派七人团团围住。柳浥雨看了下周围,但见韦旷仍是在打坐,好像周围都无人一样,神态又恢复了平时的雍容之象。决云子却不知从哪来找来了一把锈剑,正拿着一个磨剑石比划,他那把青冥依然放在陆辩之面前的桌上。陆辩之却从背上解下了剑套,正在用力往木剑上套。赵履谦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戒尺般长的铜剑,慢慢褪下剑鞘,贺兰仍在昏迷不醒的刘敬炎身边,好像已把裙摆系在了腰上。柳浥雨叹了口气,拿上了那柄刚刚从师父遗书上才知道是断剑的铁条,却不知如何拔出。
在一片寂静中,观外突然传来一声长笑。笑声中,四个人并肩走了进来,这四人都年岁颇大,最年轻的也近五十,却都穿了一身白袍。决云子大为惊异,太白派历来尚白,但门人弟人却都不太穿白色,多以自身喜好为便。这四人他却从没见过,但这白袍却是本门的款式,他向韦旷看了一眼,却见韦旷也是一脸不解。这四人站在院中,却不进殿,决云子也不理边上黑衣人,径直问道:“这四位兄台,昼夜来我拔仙观有何事见教?”
四人中那红光童颜的老者打了哈哈,傲然说道:“这拔仙观是你买下了?你就是黄复乾?我北邙四—”他刚说到这里,柳浥雨大叫一声,那柄短剑如乌光一般随着他扑了上去。贺兰扬了扬裙摆,几百道银光已在柳浥雨前面如夏日的暴雨般朝四人掠去。韦旷夹手解下了腰间的玉带,那竟是一把软剑,他转身划了个极大的圈子,在他内力的催动下,那剑不断的扭动环绕,瞬间已将七人身边的黑衣人放倒了一圈。陆辩之却是用木剑打起了一扇窗户。紧接着一剑横掠,那窗户化为成千上万条细木箭从他身后呼啸而出。决云子从案上拿起铁剑,身形如大鹏样跟柳浥雨一起冲了出去。刹那间,太白众人已和上峰诸人交上了手。
柳浥雨最先冲出,那和四个白衣老人相距不下十丈,但激愤之下,浑不顾自身所处,一剑点出,人如影至,眨眼间已攻到说话那范姓老者的一丈以内。韦旷昨天晚上对他的话此刻在他耳边好像又一次清晰的想起。
“暗算师父的,据师父说,叫做北邙四子,四人均是望族之后,分别叫崔少南、范天遂、王延休、卢元卿,表字里都带着一个“子”字。又因在洛阳北邙山上修炼,江湖上人称“北邙四子”。当年师叔祖与师祖割袍断义下山后,在洛阳修炼,自号为“东太白”。师祖念在当年他年幼,也不曾去洛阳晓谕。后来师叔祖把一生本领教给了他的儿子,就是江湖上人称的天黄老人。生前他收了这四人为弟子,其实这四人均是我太白旁支,直到师父被围攻,他才记出这四人原是当年那几个小童。师父明白地告诉决云,要他擒住这四人,门规处置。九弟,你就不要在蹚这趟浑水了,还是及早下山去为好。”
但他一听“北邙”二字,已是胸中如火烧般炙痛。这一刺之速,实难想象,而且剑挟风雷,破空声竟带着一股虎啸之声。范天遂一楞之下,竟而忘了拔剑。卢元卿和王延休眼见不妙,齐齐拔剑来挡。两剑如鞘,夜光中竟如明月一般,韦旷一眼瞥见,惊道:“断水惊鲵[1]!”带头的崔少南挺剑迎上决云子,两剑相交,决云子的铁剑瞬间被划断,而且直如刀切豆腐。范天遂也拔出了剑,朝在殿中的三人攻来。决云子身如云翼,已退回殿上,拿上了平时用的青冥剑,一弹之下,剑声如龙吟。他长声一啸,再度挺剑攻向崔少南。韦旷挡开范天遂的剑,喝道:“掩日悬翦!”范天遂冷笑一声“不错!”复又挺剑直上。
崔少南却不恋战,跳到院中,指挥那些黑衣人向殿中围攻,陆辩之和贺兰两人竭力抵挡黑衣如潮的攻势已是相当竭力。眼见赵履谦头上雾气不断变浓,以他内力不时即可逼出毒来,加入战困;但刘敬炎躺在桌案上,却是不闻任何声音,已是生死不知。贺兰大声呼唤,刘敬炎也是毫无反应。这些黑衣人各个武功不弱,本来两人联手是可扫荡一平,但两人需照顾赵、刘二人,不由大是窘迫。
韦旷虽然养尊处优,但数十年来功夫从未搁下,这番出手,已逼得崔少南不得旁顾。但众多黑衣人不停暗器招呼,他不得不分心抵挡。他忙中偷暇,见陆辩之和贺兰二人虽然左支右拙,但还抵挡不住。赵履谦不时便可冲破玄关,那时情况必然大为好转。决云子和范天遂激斗正酣,青冥剑与悬翦剑如雨珠般相交。青冥剑发出如雨滴石板般的“叮叮”之声,延续不断。而悬翦剑却是丝毫声音也无。再看柳浥雨,只见柳浥雨势如疯虎,在断水惊鲵两柄剑光中如一朵白浪一样翻滚膝挪,不禁感叹柳浥雨在师父门下这几年实在是用功极勤,不枉师父十余年教诲。
如此众人在拔仙观激斗了约有两刻,黑衣人尸体越来越多,已有百余具尸体院中殿中各处,殿门槛上更是堆了甚高。赵履谦头顶上已是如蒸笼般出气,冲破泥丸[2]已是即刻之事。贺兰已开始时不时向北邙四子射出银针,北邙四人已开始两两联手布为剑阵而战。决云子如一只黄鹞一样,从两边不停翻攻。柳浥雨苍白的脸在夜中看来更是有点阴冷的感觉。北邙四子中,崔、范二人功力较深,仍在沉着应战,王、卢二人脸上已渐渐布满汗珠。
拔仙观内激战正酣,太白天池边却犹如世外桃源般。习习凉风吹过,松树不断发出沙沙的低吟。池畔的大青石上,又出现了一位老人。一样的穿着白衣,一样的神情肃然。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身穿月白衣服的垂髻少年。
[1]越八剑中的二剑,掩日悬翦也是越八剑。见范晔《越绝书》。
[2]泥丸即丹田宫。居九宫之中央。近于泥丸宫之四宫,称为四方,远于泥丸宫之边缘区域之四宫,称为四隅。前文曾称“并中央”之“中央”即指泥丸宫。道家对泥丸宫之称颇多,有天脑、黄庭、昆仑、天谷等几十种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