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漩涡中天旋地转,近乎窒息的时候,穿过一道光,三人在一阵冰冷中醒来。
屋檐下放着一盏煤油灯,微弱的火光下,一个佝偻的背影,没有打伞,边叹息边用铁锹在费力的铲土。
恩灿和郝笙本就精力透支,加上画境中这么一折腾。眨巴两下眼睛,还未哼一声,就又晕了过去。
阿呆全身乏力,头痛的厉害。转过脑袋,发现除了郝笙和恩灿,慕容朔也在。此刻,三人的双目紧闭,就像死了一般。
阿呆朝背影伸出手,想要喊一声。却因为鼻腔和口中囤了许多黑雨水。一张嘴,水呛进了气管,阿呆的胸脯一阵起伏,咳不出声,全身一阵抽搐,脸上的肌肉全都绷了起来。血红的眼眶里,泪水止不住流下。
那道背影听到了阿呆类似哮喘的声音。吓得一惊,愣愣的站在原地,“咣当”一声丢掉了铁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又拾起湿漉漉的铁锹,警觉的朝阿呆靠近。
可怜的阿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全身在冰冷的黑雨里一阵阵的抽搐,眼珠鼓得像铜铃一般。迎着光亮走来的是一个瘦弱的老人,佝偻着腰,山羊胡。
此刻的阿呆,严重缺氧,面部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乍一看,活脱脱一具恐怖电影里即将变异的丧尸。老人走近一看,吓得惊叫一声,险些将铁锹铲向阿呆的脸。
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龙城大学考古系教授刘旭。早就听闻民间有叫青衣社的组织。从未亲眼所见。直到接到赵祯的电话,满怀期待的上了南山。结果,在阎王殿外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四人。惋惜的同时,刘教授又怕他们暴尸荒野,被野兽给吃了。所以才临时决定挖个坑,准备将众人埋了。铁锹和煤油灯都是在慕容朔屋里找到的。
如果不是这么巧,阿呆他们就算侥幸出了画境,在这黑雨里淋着,也会死于肺炎等疾病。冥冥之中,像是上天刻意不让他们死去。
慕容朔为他们擦干身子,分别套上了柜子里素色的内衣。又给他们每人灌下了一大碗姜汤,引燃了炉子取暖。众人昏睡了一阵。才一个接一个的苏醒过来。唯独剩慕容朔,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你们真是青衣社的?”刘旭坐在床前,颤颤巍巍的问道。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亮。
“我不——”
“嗯!都是!”郝笙点点头,抢在阿呆之前答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阿呆一愣,欣然的笑了起来。虽然没有任何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是全凭他在画境中的机智和勇气,大家才能九死一生,逃离险境。说他是青衣社的一员,着实也不为过。对于阿呆来说,这可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誉。
“传说是真的!果然有青衣社的存在!”刘旭激动的像个小孩:“太好了!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郝笙找了几身慕容朔的干净衣裤,一套丢给阿呆,一套丢给恩灿。自己换了身青布长衫,脚上穿了双布鞋。配上那张帅气的脸,活脱脱像古装影视剧里走出来的主角。他翻出几瓶修补元气,驱寒暖身的药粉,酌量分给大家服用。
“柳月婵有镇魂珠护体,恢复的速度比我们快!现在又出现一个能构建画境的高人在暗中使坏,容不得我们喘息,需万分小心才是!”郝笙并着两指举在眉心,“铮”一声从身后唤了短剑出来。那短剑晃晃悠悠在他周身绕了一个圈,歪歪扭扭的收了回去。屋外的雨忽然大了些,郝笙小心翼翼的抽开一条门缝,仔细朝外面张望。
一旁的刘教授在郝笙收回短剑的腰间探了探。许久才问了一句:“镇魂珠?镇魂匣里的那颗龙珠?”
“你知道?”郝笙诧异的打量着刘旭。
“锁魂匣破,镇魂珠现!百鬼夜行,腥风血雨!这是真的?难不成,龙城的一切变故,都和镇魂有关?”刘旭那深邃的目光,在郝笙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不安的踱步到书桌前,透过窗棂油纸上的一处破洞朝外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哎!一个柳月婵就已经将龙城搅了个天翻地覆,镇魂长时间不能归位,虚空阴冥的大门相当于是敞开着的,一旦下面的东西来到了地面。怕是世界末日,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旭说这番话的口气,像极了慕容朔。郝笙抬眼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慕容朔,心口一阵刺痛,画境中慕容朔落进巨兽口中的那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觉着刘教授既然懂得这么多,或许有将镇魂珠归位的方法。便赶紧问道:“可是那珠子像是听了柳月婵的话一般,即便我们能打败柳月婵,也没办法将珠子装进这只银匣。前些日子我们抓了一位哈鬼族,也没套出任何信息。刘教授您见多识广,可有什么方法?”
“哈鬼族?”阿呆好奇的盯着恩灿。
“就是崇拜像柳月婵这样的厉鬼,心甘情愿当他们的奴隶,帮他们办事的人!”恩灿迅速的套上一身麻布短衫,气色恢复了一些。面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不少。
“还有这样的变态!”阿呆瞪大眼睛。
“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人没有。可怕的往往不是鬼,是扭曲的人心。”
郝笙从柜子的夹层里取出银匣。刘旭指着银匣上的梵文摇摇头:“之前刑警大队队长赵祯拿着这只银匣来找我。说来惭愧,这上面的阴符是一种失传了的古梵文,我实在认不得。如果能理解它的意思,或许就有了重锁镇魂的方法。”
“符?”阿呆一拍掌,指着恩灿说道:“嘿!我们家灿灿可是符咒专家,交给他,肯定没问题!”
郝笙半信半疑的将银匣交给恩灿。恩灿眉头一蹙,端详了银匣好久。无奈叹一口气:“我的脑海里搜索不到关于这段符咒的任何信息。对不起!”
“没事!”郝笙望着慕容朔若有所思:“我们再想办法!”
忽然,屋外的雨声中隐隐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郝笙警觉的吹灭了煤油灯。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开关车门之后,紧接着是两对脚步声。其中一双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声音特别清脆。
“大家站在一起!”郝笙的目光透过门缝,紧紧盯着院子。“阿呆!背上慕容朔!”
院外传来一段女人和男人的对话。
“老大,车里没人!”一副倒吊的鸡公嗓,猥琐的男声。
“是他?”郝笙一惊,认得那个声音。
“谁?”阿呆背着慕容朔,说话有些喘。
“哈贵族!”郝笙咬牙道:“早知道当初不该饶他!”
“不对!这不是他们的车!他们的车子是幻化出来的,撑不过两个时辰。照理说,这几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应该躺在地上淋雨才对!”诡异的、让人别扭的女人声音。
“老大,那会不会是地上湿滑,他们一翻身,滚下了山崖?”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废物!再找借口,信不信老娘封了你的嘴!还不赶紧搜!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救他们!”
“是!是老大!”男人委屈的围着院子跑开。女人在门口楞了楞,高跟鞋进了院子。
郝笙瞪大眼睛,咬破手指,照着地上画了一个圈,将大家围了起来。他的口中念念有词,任凭汗水滴落,眼睛一动不动!
“噔~噔~噔”院子里的女人拿着手电筒,一步一顿。离木门越来越近。
“开!”郝笙两手手指交叉,屏气默念一声。怎料法力还没完全恢复,圈内只裂开一拳宽的地缝,便没了动静。
“吱呀~”女人推门而进的瞬间,郝笙跳进了圈子。一只手按住咬破了的手指,又紧紧默念了一句:“开!”
地上打开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大家脚下一沉,落了下去。地面很快闭合在了一起。女人听见屋内有声音,一抬头,却未寻见半个人影。
女人在屋内环视一圈,用高跟鞋跟在地上画了一道奇怪的图案。嘴角微微一翘,冲屋外喊:“别找了,把汽油提进来!烧了它!”
一时间,阎王殿内火光冲天。浓烟夹着火势,冲上半空,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地下的数人落在了一处石阶上。阿呆提着煤油灯,背着慕容朔,落地的时候手没地方撑,崴了脚,痛得直冒汗。
郝笙打了个响指,煤油灯重新燃了起来。橘黄色的微弱火光,照亮了地下黑洞洞的石砌通道。阴森而神秘。
“这是个什么地方?”恩灿将银匣还给郝笙,伸手去搀扶阿呆。
“墓穴!”刘教授提着煤油灯,抬头仰望着台阶正上方悬挂着的一柄桃木剑,面色起了一些变化。猛然回头,身后不远处的台阶尽头镶嵌着一面巨大的八卦镜。
“谁的墓?”恩灿追问道。
“不知道!”郝笙额前冒着虚汗:“以前听慕容朔提起,说这屋子下方是一处墓道。却从来没下来过。若不是刚才情况危急,也不会出此下策!”
“一会我们还能出去吗?”刘教授面色苍白,紧张的问道。
“我试试!”郝笙接了一滴血,涂抹在石壁上。殷红的鲜血在上面冒出一阵气泡,很快变得墨水般漆黑。郝笙的指间冒出一串火化,触电般尖叫一声,骂道:“臭女人!在地面做了手脚!我的元气亏得厉害,怕是出不去!”
阿呆明白他为什么要看那女人如此仔细,认清是谁,好替慕容朔报仇。虽说刚才侥幸又逃过一劫。但是阿呆从刘教授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恐慌。一个考古系的老教授,如此害怕这座墓穴,事情恐怕不会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