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粮仪式也算顺利。阿史那是个四十上下的彪悍男子,但一身常服,汉话也是颇为流畅。他自言仰慕上邦,所以曾延请汉人为师,习得诗书礼仪,态度亦是恭敬得很,把个令嘉就捧得极为得意。
易兆风不敢放松警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却并未发现什么破绽。北地寒冬,天色暗得早,眼看日头就要西沉,阿史那便也不多作挽留,再三叩谢了上邦求急之恩,又命人牵过来一匹汗血宝马,说是无以为报,唯此马是至宝,正衬得二皇子少年英豪。
这马高大俊美,立于旷野之上,看得令嘉就煞是喜欢,少年心性便有纵横驰骋之意。由不得易兆风拦阻,出得营门就从自己马上下来,纵身而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往城中赶,忽听得半空中尖利哨声,那汗血宝马旋即掉头向阿史那大营疾驰。那马一日千里,寻常马匹如何追得上?易兆风和那些随从心急如焚赶至营前,那边早已是旌旗烈烈,布阵以待了。
“易将军,二皇子与我一见如故,要再多盘旋几日,把酒言欢。这里有我给你们皇帝的信,你趁早送至京中,教他们勿急勿忧才好,哈哈哈哈哈……”阿史那换了戎装,双眸闪出寒光,如鹰似狼。
易兆风自知轻敌方酿此大祸,命兵丁缚了自己回程,将书信交与城中等候的韦磊,自去投了大牢。老狐狸也不敢造次,连夜八百里加急送信入京。
满朝皆惊,且不说乱成一团的宫中。
偏又有好事者私语,道长公主在时却不曾出这等事。
阿史那那封信不知是不是有人代笔,遣词用句文雅规矩得不像个异族。所言无非二事,其一,二皇子与他交好,他们阖族亦会待二皇子如上宾,这便是与那日阵前说的一样。这第二件事更是无礼无稽——他道久慕上邦长公主风姿,要求皇帝玉成,许他以姻缘。
且不说长公主乃是寡居,这位可汗原也是有了两位阏氏的,一位是他邻近部族之女,手拥重兵,另一位则是他掳掠来的爱姬,为他生育了三子一女。
令烈将书信怒掷在地,柳氏本在那里哭天抢地,此刻捡起书信,从头读至尾,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跪在皇帝脚下苦苦哀求。
“爱妃不要造次。那厮狼子野心,朕怎能受他挟制?且如此怎对得起皇姐,又怎对得起为国赴难的先驸马?传将出去,必将令天下人耻笑。”皇帝心中重重思虑,这时却不便决断。
但毕竟大件事,柳氏求了太后,太后意思,总要你皇姐来一起拿个主意。
京城的信到令熊手中的时候,她早已于半日前收到宫中密报。皇帝只说嘉就被掳,是战是和,求皇姐进京商议。
“陛下不提婚姻事,是何用意?”谢若薇剪了烛芯,室内便更亮些。
“天威难测。”令熊收了笔,“这封信一定明日送到韦磊手上。目下皇帝虽然一时顾不过来,此事解决之后,难免要治那一众人护卫不力之罪。易将军性子纯良,哪里知道人心之险恶,当日若不是我,做他的禁军统领难道不是平安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