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  1  初到

赵家村。一个离京城不远不近背靠深山的小山村。

　　清晨，日光微显，树上的新叶还未发芽，树梢上光秃秃的，偶有的一两片叶子也在冷风中飘飘然的落在地面上，同其它的叶子一起，化作春泥提供养分。

　　“吱呀”一声。

　叶清寒推开老旧的屋门，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棉衣，麻利的把这破旧不堪的大门轻轻的挂上锁链，哆哆嗦嗦的把大衣领子竖起来，遮盖住本就不大的脸庞，迎着冬日的寒风，朝村长家走去

　　叶清寒昨日凌晨才到赵家村，被暂时安置到这间屋子里。今天去村长家把手续办理一下，就算正式在赵家村落户了

　 　　新王朝刚刚确立，流民们现成群结队的往自己的家乡赶，也有的直接就在当地安身了，但想要留在当地特别是近天子都城的这些地方却不容易，流民们需要去京兆尹提交路引或者各种材料证明，由京兆尹判断你是否有资格留在京城-----附近的村庄，成为村民。 　　 　　批准了就会给你重新上户籍，如果没有证明材料的想要留在当地就要被充作军奴，两年后才会被安排户籍转为农民。

　叶清寒孤身一人，凭借红杠杠印章一份童生证明被批准留在了这里，

　一路上只听得到风吹落树叶落下的飒飒声，望着周围陌生的场景，不由然生出一点恐慌，自己真的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吗？睁开眼的那一天就在逃亡，流窜。如今担着的心才能稍稍的放下一些。

　 　　远处田地里的麦苗绿油油的长势喜人，和自己一路看到的很不一样，那些靠近大路的田地不是被践踏的不成样子就是就路过的流民给薅了，

　　玉米茬子加上麦苗放点盐也算有滋有味了。叶清寒运气好，走错路时发现了一小块地也就四五十平方米大小，藏在一片荆棘从后面，冬天树叶子都被风吹落了，这才被叶清寒发现。

　　 　　叶清寒钻过去，把身上所有的能装的地方都装满了，把洞口用枯树枝填了才接着赶路，俭省着点吃了五天才吃完。再然后就是随着人群北上，一路上躲躲藏藏，从万物初生到如今的萧瑟、落败。

　京城到了，叛乱也被压制了，

　人们又踏上了返乡的路，没有牛、马等工具，幸运的是也不会在忽然出现一批人叫嚷着打劫，因为朝廷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返乡的老百姓。日子也算是有了盼头。

　　 　　原身孤家寡人一个，原本就是靠着村里好心的教书先生才有了学识，考取了功名，现如今教书先生也不在了，也就没有返乡的必要，亏得这童生的名头还能为自己挣的一个老百姓的身份。

　加快步伐，这个村庄里只有一条主道，房子也大多是一溜排的，偶尔的几家院墙是紧邻着的，剩下的每家都隔着些距离，像昨天叶清寒住的房屋就是单独一户建在山脚下， 　　 　　那衙役直接领着过去就安排自己住下了，想来这个村子已经被安排过人了。衙役们安排起来也得心应手

柿子树左手边，红砖绿瓦，高高的围墙，门上瞧着是新刷上的颜料，走进点还能闻到点气味，

　叶清寒靠近大门，右手食指试探的在门上抹了抹，没有染上颜色，看来这门已经干了。 　　 　　“咚咚咚”叶清寒放下右手，缩成拳头重新塞回棉袖里，

　“谁呀！来了来了……”伴随着风铃般的声音，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只见这女子约么十五六岁，一身素色的带梅花暗纹的棉衣，下身是同样的梅花褶裙，脚蹬的是粉色的棉鞋，亭亭玉立。

　　“你是？”那少女看到门后的叶清寒先是一惊，面前这少年到是唇红齿白好看的很，只是身子有些单薄，看着是过于清瘦了，

　　在仔细一看，这棉衣虽然干净整洁却像是穿过好多年一样深色的棉衣到是显得脸越发白净了，这肯定不是自己村的，也不是周围村的，自己从未见过……

　　那少女脸色越发红润了，叶清寒心想，这天子脚下老百姓的生活就是好哇！一名少女在这大冷天竟有如此活力，令人欣喜。

　　见到这名活力四射的少女脸上疑惑的表情后，叶清寒连忙上前解释道： 　　“在下叶清寒，昨日那京兆府衙役领我过来，嘱咐我今日过来办理户籍”

“哦，原来是你呀，进来吧，我爷就在屋内”那少女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这好看的少年已经就要落户在自己村了。侧过身，示意叶清寒往里走，

　边走边朝正屋喊道：“爷，爷，有人找你，在人要在咱村落户里”引着叶清寒进屋后，那女子也未离开就在屋内坐下了，

　　 　　村长约么六十多岁，脸上满是辛劳岁月的痕迹，但身子依旧硬朗，着一身深色棉衣，右手拿着一杆烟枪，

　　叶清寒看到那村长瞪了一会无果后，便不再理会那女子，而是接待起叶清寒来。叶清寒递过去昨日衙役给的凭证

　　村长细细的看过之后，开口道：“我们村呀也就只能在安排你一个人了，看上面说你是个童生”

　“是”

　“嗯，有学问，不错！一人按理是两亩地，但是童生的话可多得一亩地，也就是三亩地，咱们需要交纳的户税童生也给免了，”

　“就是一点，原本上次已经安排了一批人过来，空闲的房屋也都安置出去了，如今村里到是没有空闲的房屋给你了”停顿了一会，老村长接着解释道：“你们童生肯定是要给房子的，就是如今没有现成的，正常的话是官府组织人过来盖，只是这前些日子下过雪这土也给冻上了，这动土也得到明年了”

　　“你这后生也是一个人，不然就先安置在村民家里，等到明年开春，你看可行不” 　　 　　叶清寒在昨日已经被衙役告知过这里的情况，心中也已经有了计较，遂开口道：“谢谢村长体贴，只是我一男子住到村户家里怕是多有不便，昨日我歇下的那屋子可有人家？”

　　“没有没有，可是那离村里尚有一段距离，地界不好呀”老村长顺了顺花白的胡子，摇摇头。

　　“无事，想来春日风景肯定不错”风景不错是真，重点是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通常是一堆人挤在一起，夜里挠皮肤，抓虱子的打鼾的，说梦话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叶清寒只能尽可能的与众人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并时不时的拒绝几个想要相互帮助的信号，日子艰难极了

　　那村长似乎也震惊于叶清寒的回答，风景不错？啥子风景？俺这村子里啥不都是土生土长的嘛！最后老村长把这归于读书人的喜好，想来自己少时未考上童生是有原因的，

　　“也中，那我今天就叫几个村民给你把房子收拾出来，给你建房屋的钱今天也去领喽，还有粮食，你们这一年呐还管发粮食，都给你取回来，”话落，老村长吸了一口手里的旱烟，慢悠悠的吐着，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爷，地”那女子提醒老村长。

　　老村长将嘴里的烟吐了出来，又瞪了一眼那女子，这才接着开口道： 　　“对，还有地，给你分的田地，俺这呀都是旱田，给你分的两亩涨势极好，一亩就普通了点，村里都是这样，要不这好田地都分完了后面分的人就啥也不剩了，”

　　老村长话音刚落，又深深吸了一口烟，这才起身道：“走，先领你去看看田地，” 　　叶清寒朝着那女子做了一个揖后，起身随着老村长朝外走去。

　　叶清寒刚到院子里，就听见老村长扯着嗓子喊道，

　 　　“富生他娘，我出去一趟，晌午不用做我的饭”

　那后院就立马有人接应：“中，天黑能到家不”声音洪亮，听来这人身体一定不错

“那咋回不来，不说了，我走了啊”

不等那大娘回答，老村长就领着叶清寒朝屋门外走去。

　一路上赵老村长朝叶清寒介绍了一番赵家村的情况。

　　赵家村，原本村子里有约么两百来口人，最近接收了四五十个村民，人数上也涨了点， 　　村里有做木匠的，有打铁的，还有养猪大户里。

　　老村长最得意的是村里有个砖窑，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事情，有了砖窑，田里不忙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大都会去砖窑干活挣钱，这大大改善了赵家村村民的生活，这也就能解释了叶清寒一路走过去，家家户户的院墙上都带着点红砖，想来是因为这个砖窑了。

　　田地离村子不远也就不到两里地的距离，临近山脚，距离叶清寒住的地方更近，约么也就一里地，

　　看完了地，老村长就带着叶清寒去了赵二叔家，赵二叔赵富贵是村子里的木匠，待老村长说了一番要求后，赵二叔立马一口应下。

　　看着这般熟练，轻松。想来赵家二叔经常做这样的活计！叶清寒心想

　　老村长向叶清寒解释说，村子里赵二叔做木匠，修房子都是一把好手。

　 　　叶清寒则表示完全放心，并询问道，自己能否一起去城里一趟，家里需要添置一些东西，老村长自然同意，带着叶清寒去赶了牛车就朝城里去了，

　　这风是愈发的大了，道路两旁的叶子早就被寒风刮落在地，如今只能听到寒风瑟瑟，树枝来回摆动的声音。俩人都不敢开口说话，因为一开口这冷风就要灌进胃里，难受！活受罪！

叶清寒脸都不敢伸出来，这脸要是敢迎风，非得皴了不可，用力紧了紧身上的棉衣，目光无意识的扫过道路两旁枯黄的树枝，想着今天必须添置哪些东西。

　　刚刚那里似乎有一坨青色？

　　叶清寒不确定那是什么，这里有冬天还不落叶的常青树吗？

　 牛蹄快速行驶的哒哒声慢了下来，叶清寒这才缓慢的伸出脖子朝前望去：“村长爷爷，这前面是怎么了？”

　老村长也往前探头看去，前面有不少的官兵正在组织人群集合，看着这队伍得有个几百米，把整条路堵的死死的，

　　“木事，是官府要送流民回乡了，走，爷带你呀换条路走”架着马车朝来时的路赶去，“这前面怕道晌午都扯不开路，咱从西门进，走西门得经过小道，所以呀一般走的人少” 　　“西边正好是集市，你就在那买就行，”

　叶清寒应了。

牛车刚拐了一个弯，瞧见路旁有一个青色的包裹，因为这包裹正好在这树杈子后面，从大路上经过是看不到了，这走西门是小路却是恰好经过这里。

　 　　老村长停车，俩人走进了些这才听到微不可闻的□□声，叶清寒大跨步上前，揭开包裹的一角，

　　看见了一个身型消瘦，面色蜡黄的小孩，胸前的小手上也是脏脏的还带着一些草末渣子，

　身上穿着一个破旧的小棉袄，原没有这个青色的包裹干净，眼前这个小孩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发出轻轻的抽泣，

　　叶清寒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敢随意上手，老村长到是熟练的抱起来查看了一番， 　　 　　“约么快一岁，估摸着是饿坏了，”。听到村长的话，叶清寒这才放下心来

　　老村长又将这小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疑惑着开口：“这小娃娃瞧着也没什大病，还是个男娃子怎么就被人扔在这了”

　“也罢，这人家家里的事情咱哪说的清楚，既然碰见了，咱就把他送到官府就是了，以后怎样，就看着娃娃的造化了”

　叶清寒点头，原身就在官府的类似福利院的机构里呆过几年，每天干活，夏热冬冷，但好歹有屋子挡雨，有口饭吃。听说庄稼不行的年份，有些会把自己的儿子、女儿直接放在官府门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