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来了一个熟悉的残疾人,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跟她的聊天,让我想到两个字:疗愈。
我刚到残联上班的时候就认识她了,那时候她在电台的残疾人专题节目做嘉宾主持。靓丽的外表,甜美的声音,爽朗的笑声。初识她时,感觉她的残肢和轮椅与她的笑声一点都不搭,接触多了熟悉了之后又觉得她如果不这样就不对了。她就应该是这样的,坐在轮椅上,爽朗地笑。
她是先天性脊柱裂患者,大小便失禁,终生离不开轮椅。如果说残疾让她不幸,加剧她不幸的是她的妈妈。在她之前的讲述和朋友圈里,我大概知道她和她妈妈的关系紧张,知道她是带着妈妈给的伤长大的。今天,在聊天中我们谈到成长,谈到心理课程,谈到和父母的关系。
她说,小时候我妈妈给了我很多伤。妈妈小时候经常打我,我经常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妈妈重男轻女,尽管我是残疾,我弟弟是健全的。但是妈妈对我们的态度,就象我弟弟是残疾需要照顾的,而我是健全的。我出门去,我妈妈毫不担心,即使下再大的雨,妈妈不会给我打一个电话表示关心。但是我弟弟要出门,她会各种担心,怕他淋着,怕他有危险。因为我下肢血液循环不好,我的腿到冬天是冰凉的,象死人的腿。我妈妈很少跟我一起睡,偶尔因为家里来人没办法了跟我一块睡,一挨到我的腿就躲,喊这腿怎么这么凉呀,快躲我远一点,满脸的嫌弃。
说到这里,我看到她眼睛里有晶莹的光在闪动。我也不禁鼻子发酸。她话题一转,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我老公吗?他在第一次摸到我的腿时,惊叹怎么这么凉。他马上解开了自己的外套、衬衣,直接把我的腿搂进了他的怀里,直接贴着他温暖的胸膛。那时我就想,这样的男人我不嫁,我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想象那个温暖、疗愈的场景,我瞬间被打动,眼泪夺眶。虽然被搂进那个男人怀里的是朋友残疾的双腿,但是我内心很柔软的一个地方被触动了。我也是带着童年的伤长大,被爸妈骂过、打过,被无视过、被羞辱过,内心的伤痕星星点点。这些伤期待被疗愈,而这个疗愈我的人,最好是我的爱人。我对老公有着被疗愈的期待,我希望他弥补我小时候爱的欠缺,我希望常被抱着、呵护着、关注着,可是,又常常不被满足。听到朋友的经历,似乎满足了我内心被疗愈的期待,我感动潸然。
现在的她,是幸福的。她和那个疗愈她的健全男人结了婚,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她说,老公诚心诚意地对她,只要她想要的,老公都会想办法给她。老公出资几万元让她去上心理课程,支持她成长。现在她又把这课程移植到残障人士的培训中,申请基金支持组织了3次残障青少年的免费协力营,让一批批内心封闭的残障青少年走出来,融入社会中。她因此更忙碌、更充实、更爽朗。
跟她聊天的过程,我坐在沙发上,她在我旁边坐在轮椅上。我没觉得我们有多少不同,我们同是女人,同是妈妈,同是从事残疾人工作。我幸运的是,四肢健全。而她幸运的是,她有疗愈了她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