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与小马

这是一个古老的森林,森林里,有一片四季常青的草原。马群在这里生活,它们的毛色大多是黑色、棕色、或深红色的。这一年,白色的大雪下了整整四个季节,马群里诞生了一匹粉嫩的小马驹,马妈妈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柔柔。整个马群都非常喜欢她,因为她的粉色皮毛有着童话般的颜色。在阳光里,身上闪着莹莹粉色的光亮,胜过她父亲周身黑黝黝的光彩,所有的马儿都喜欢她。柔柔从小就像是马群里的公主,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

柔柔很喜欢听奶奶讲故事。奶奶呢,会讲很多故事给她听。但是她最喜欢听的,还是独角兽的故事。她喜欢关于独角兽的一切,能够解毒治病的独角是那样神奇,可以飞翔的翅膀是那样梦幻。柔柔多想遇见独角兽呀,她多想自己能变成独角兽呀!

随着柔柔一天天长大,她对独角兽的喜爱也越来越深。有一天,不知从哪里,柔柔听说了巫女的住处,传说在这个森林的最深处,住着一位无所不知的巫女,自从她出现,这片森林,这片草原变得四季常青。柔柔想,也许巫女能将我变成独角兽吧。

一天夜里,柔柔等马群全都进入梦乡后,她悄悄起来,独自一人趁着月色,奔向森林的最深处。她沿着一条小溪往上游去,溪水里倒映出她的身影。粉色的身体在月光下,隐约地闪现出点点星光,她身姿矫健,体态轻盈,奔跑着进入森林深处。明日原是她的成年礼,所有的马儿都会给她送上祝福,但是她心中关于独角兽的执念愈来愈深,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开。

夜色里,柔柔一路沿着小溪往上游走。越走,溪流越宽。在上游处有一汪泉眼水潭,水雾热气萦绕在潭水周遭。柔柔有些口渴,低下头饮一口泉水。瞬间,她的眼睛明亮起来。她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屋,那是巫女的住处。

不等柔柔前去敲门,门自己开了,屋内走出一人,她有一头银光月色瀑布似的长发,她的眼睛好美,像湖底明亮的珍珠,她的脸庞如同仙子般纯洁无暇,一袭衣裙在夜色里隐隐发出微光,与月光相融辉映,美得出奇。

柔柔低下头,却看见泉水中映出另一番景象,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面前的这位便是巫女本人。

“你想要什么?”巫女的声音仿佛溪水拍打岸边的小石子一般。

“我想变成独角兽。”柔柔坚定地说。

“可以,但是你要为此付出代价。”巫女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愿意。”

“你就不想听听是什么代价吗?”

“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巫女面露难色。她身上有一个秘咒,只有当人们问她要付出什么代价时,她才能说出自己的交换条件来。可若来人不问代价是什么就同意,她就只能答应对方的要求,至于最后对方付出了什么代价,她也无法晓得。这种情况,在柔柔之前从没有过。

巫女亲吻了小马的额头,一阵又一阵的裂骨之痛从额上直抵全身,然后巫女又用她的双手抚摸柔柔的背脊,于是背开始流出血来,刺骨钻心之痛,使得柔柔昏死过去,倒在了巫女的裙边,一半身体倒在泉水里,鲜血染红了女巫的月白色裙摆,瞬间生出一朵朵血色的玫瑰来。巫女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消失在泉眼升起的水雾中。

第二日,柔柔感觉有什么在推着她,她用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幻色的独角,拥有它的是一头粉嫩色的独角兽,她的双眸比昨日的巫女还要美丽,她的翅膀比天上的云朵更加洁白。我是在梦里吗?柔柔想起昨夜的血色玫瑰。她用力地站起来,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泉水里,把她推醒的,竟是这一汪泉水。她伸展翅膀,高昂着头,仰天长啸。奔起来,飞向云端。

柔柔变成了独角兽。可是,她的心却忧伤起来。她在云层里俯视她的草原,小心地将自己藏起,远远看着爸妈因为找不到柔柔而伤心,远远地看着其他的小马,看着他们接受马群的祝福,欢喜地度过成人礼。柔柔的心忍不住说话了:你去,去找巫女!

柔柔沿着小溪,来到泉眼,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是那样美丽,幻色的独角有着医治的能力,可是却怎么也医不好自己忧伤的心。泪眼模糊地低下头,饮一口泉水,顿时眼睛清亮起来了。巫女再一次出现,以昨日泉眼里倒影的样子,来到到她身边。

“我的心为什么忧伤?”柔柔问巫女。

巫女不答。

“我想变回小马的样子。”

巫女不答。却流下晶莹的眼泪。曾经有一个女孩,想要拥有永不老去的容颜,想要青春永驻的秘法,她离开故土,踏上寻找的旅途,她与巫术婆婆签下契约,她的灵魂被禁锢在这一眼泉水之中,她成为巫术宝典的守护者,拥有世界上最美的容颜与仙子一般的法术之力,但是再也无法离开这里,再也回不去从前,也再无法踏上未来的路。除非,除非遇见能够冲破诅咒的灵魂,相传这样的灵魂只存在于最纯洁、最善良的爱里,而这爱却很难找到。

除非冲破诅咒,否则一切都不能改变。柔柔再也变不回小马,巫女也永远只能是巫女。一切都将被禁锢在这古老森林的泉眼里。

除非冲破诅咒。可是如何做,没有人知道,连巫女自己也不知道。

柔柔在森林的上空,俯视着草原上常青的草儿,问自己,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会有一片草地四季常青,这是在哪里?为什么总是走不出这片森林?柔柔又是谁?是小马还是独角兽?得到的总是没有答案的答案,柔柔在泉眼边睡着了。

梦里,她变成一个小女孩,她躺在病床上面,花香满了房间,死神在她的床边,奉命要接她回到天国的花园。可是小女孩不甘心,她要长大成人,明天就是她成人礼的日子,她和巫女婆婆签下不死的契约。她的灵魂被禁锢起来,她的肉体开始长大,长成最美的巫女,拥有古老的巫术,永远地守护巫术宝典。她舍弃自己灵魂,也忘记了真正美好的样子。

梦醒后,柔柔的心更加忧伤了。她想帮助女孩,破除女孩与巫女婆婆的契约。她想让女孩看一看天国的花园,唤醒她被禁锢的灵魂。可是,柔柔怎么也飞不出这一片古老的森林,怎么也到不了天国。那里会是什么样子呀?柔柔这样问自己。

就这样,每天每夜,柔柔都在想办法去天国的花园,可是每一次,都无果而终。一天夜里,柔柔在泉眼边睡着了。梦里,她竟然变成了巫女,死神来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来,柔柔的心顿时止住了忧伤,她慢慢地伸出手去,跟随着死神,去了天国。

泉眼里出现了天国花园的影像,巫女和她的森林草原顿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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