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招新！篮球社圆你体育梦想！”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因为热爱所以存在！”

“同学有没有兴趣看看我们动漫社？”

室外艳阳高照，徐徐微风吹拂在身上也免不了闷热感，伞棚下是用课桌拼成的宣传台，平铺着自己画的或者打印的宣传海报和宣传单。几个学长学姐卖力招揽生意，也有几个学生抓着剩余的宣传单对着汗湿的脸颊扇着风。

夏可尽量避免和宣传人员正面接触，径直穿过了拥挤的人群。做宣传的一般都找外向开朗自来熟的学生，可实际上这些学生也会看人，要是来人神色不定目光倏忽，八成是对社团招新感兴趣，宣传人员就可以先入为主大肆介绍本社团的相关情况把人拉过来，要是来人一脸凶相或者直接低头走过，应该就是不想跟人交流了，他们也会识趣的不去招惹。

夏可做了充分准备，先拐到快递室拿了快递，再神色匆匆穿过门口拥挤的人群，自己装作急着拿快递很忙的样子，试图躲避和他们说话。安全抵达宿舍楼门口时，她暗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做宣传也不容易，看到这样没礼貌的学妹也会觉得失望吧。”夏可心里想着。

“夏可！”

她一愣，踏上宿舍台阶的脚停了下来，抬头寻找声源，“你拿快递啊？”

是同班同学。“嗯。”夏可笑了笑，垂下头往上走。到底还是跟人打了招呼。

“门口是在社团招新摆摊吧？”

“嗯，对。”

摆摊，夏可想起来高考前有一个礼拜，年级里的老师也把桌子摆在门口，让学生们有什么问题就去问他们，那也叫“摆摊”，算是自己学校的特色。老师们指望着在最后时刻把所学都教给学生们，希望学生能考得好一点拼个好前途，别的班老师面前都有不少同学问问题，自己班面前却少有人问津。夏可心想老师可能见的多了不在意这些事情，要是自己坐在那里满怀好意却没人来，肯定心里凉了半截，学生不好学是辜负了老师的期望，她那时卷起教辅书放在桌上，看向老师一个人所在的方向，隔着窗户跟老师有那么一瞬间的目光接触，便别了过去，或者看着偶尔去问问题的班上的尖子生和老师交流，打量着学生脚上黑得反光的精致小皮鞋。她至今都觉得有点抱歉，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

“你有什么想加的社团吗？”

“啊……我还没想好。”夏可摘下了耳机看着同学。她觉得这样更礼貌一点。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加什么社团……体育的我没什么兴趣，其他有几个社团挺像的，但不知道具体干嘛，真是纠结啊……”她左右随意翻弄着手里那一把社团宣传单。

“自己喜欢就好吧。”夏可戴上了耳机。

“嗯，也是。”那同学对夏可笑笑走出了宿舍楼。

每一年都有招新，每一届学生都对社团招新充满期待，像这个同学难做出选择也是正常的事。不过像她一样跟人主动随意闲聊几句，怕是比较难办到了。夏可半眯着眼睛，点开手机把歌的进度条重新拉到头，停顿了几秒后缓步踏上楼梯，轻轻点了单曲循环。

“好热，虽然好热……但看着新生小鲜肉们好奇的目光，我的劳累就一扫而光！我现在恨不得抓着他们把所有情况都倾囊而授！”梅维放下了手中一摞宣传单，扭头说道。

“想当年我们自己也是这样，怕社团不收我们，又纠结报哪些社团，进了社团也一身拘谨。其实社团都在拉人，这就是个骗局。不是卖方市场而是买方市场，可惜只有进来了才知道。”老秦喝口水道。

“只有我们社团，进了我们社团才会发现还是一个骗局，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这是我们社团的特色。”

“哪骗局哪骗局就你在那瞎扯淡，别吓着学弟学妹，我们社团就是文学社，玄学社转型升级的文学社。”梅维给了老秦背上一巴掌。

“你自己都说是玄学社了……”

刚来校时是成群的父母和孩子，忙忙碌碌地走着入学流程顺道看一遍学校，夏可推着行李箱走进寝室，身后跟着爸爸妈妈。几天后人潮渐渐散去，上着入学的介绍课混混沌沌了几天，便进入了社团和学生会的招新周，同学们又讨论起要加什么社团。夏可专业小班课多，班上座位是随便坐的，几天之后变成了基本固定的搭配座位，如若冒冒失失坐到别人的预留专座上去，虽然不会当场给坏脸色，但多少有些不愉快。夏可不想让别人因为几个座位闹得不愉快，基本都坐在原来的位置，和同寝女生一起，正数第二排。

夏可也发愁加什么社团，她咨询父母和平时聊了一些天的同学，基本没收到什么效果。她也不担心最后决定是什么，如果实在不好选，就抓阄好了，她的底线是不能什么都不参加，枪打出头鸟，虽然不愿意与人多有接触，但太过分影响不好。夏可在乎影响。

她想起了八年前的盛夏，暖风吹起裹挟灰尘的透蓝色纱帘左右涂抹在她的脸上，矮小狭窄的课桌上刻着歪歪斜斜的丑字，纯白色上衣，淡蓝色校裙，外面的喧杂，身边歇斯底里的笑声，她蜷缩在座位里死死用手包裹着深埋的头，那一天她哭得涕泗横流，边上的两个男孩抓着她擤出的鼻涕纸团儿一个一个地塞进她手与头的缝隙。

她突然不哭了，缓缓抬起了头，像是要发大招一样蓄势待发，男孩们愣住了，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个男孩悻悻扔了手里的鼻涕纸团逃离现场，另一个男孩死盯着她的眼睛，此刻夏可漆黑的眼仁里不只冒出了愤怒，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之后夏可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了，她记得自己委屈地哭了一遭发现没人理她，就擦擦眼泪把擤过的纸团扔进垃圾桶。当时她拉着一个学过跆拳道的刚刚被老师骂了一顿的女生问眼里看到的是什么，女生咬牙切齿地说那是一片黑暗，她转过头，轻轻地却一字一句的说，“我也是。”

夏可摘下了耳机，拿起放在寝室桌子上的宣传单看了看。

她的桌上放着一张自己勾勾画画写着所有社团名字的纸，她放下那张宣传单，用手指从上往下一个个划过名字，最后用笔在一个名字边打上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