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


拾依习惯性的挽上我的胳膊,笑着说带我去看看她离开之后独自生活的地方。我丝毫没有发觉她是从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过来的,刚才在想什么东西想的出神也完全记不起来,一转眼间全忘记了。

我转过头看她的时候,恍惚间有一种感觉涌上心头,我们明明近在咫尺,我却感觉我们中间像是隔了一层灰蒙蒙的玻璃,玻璃那端并非是她本人。就像是许久之前,在我还未曾向她表明心意之前,那时的拾依总是拿着笔在纸上来来回回写着什么东西,而我在她旁边侧过身子偷偷看着远处镜子里的她。

“明明你转过头就可以看到活生生的我,为什么还要看那个镜子里的虚拟的我呢,像是把我们隔得越来越远了。”拾依停下笔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拾依到底有没有这样问过说实话我有点记不清了,或许是我自己在问自己。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当时没有做出回答。

关于拾依说的那个她在离开之后独自生活的地方,我好像能够想象出它的样子。那是一个小院子,有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砖瓦房,空气中充满了薰衣草的味道。床上铺着粉红色的被子,上面绣着粉色的玫瑰花,或者是蓝色的,我记得拾依是喜欢蓝色的,虽然从色调上看是有些违和,不过想来应该是拾依自己绣上去的。

场景中没有拾依存在,旁边的风扇还在自顾自摇着头吹着风。那个地方现在是夏天,从不间断工作的风扇和冰箱里没吃完的西瓜可以推断出,虽然冰箱的门是关着的,但我可以感觉的到那里面有用保鲜膜包着的半个西瓜,还有木质的勺子在旁边。风从窗口处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将拾依刚洗完的衬衫扣子吹掉了。空气中薰衣草的味道估计也是因为拾依刚洗完衣服的缘故。

那颗扣子落在地板上后又顺势弹向了天花板,到达天花板之后又顺着自己的脾气在房间里弹来弹去,撞倒了拾依的水杯,弹开了冰箱门,抽出了书里的书签,关闭了不停歇的风扇,最后从窗口随着风一块溜走了,房间内又归于平静。就好像那阵风就是为了解救它而来的。

窗外有拾依种的花草,应该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又或许是已经开过了,我认不出那些都是些什么花,更不知晓它会在什么时间开花。即使现在正开着花,我也仅能用“红花、白花、粉花”这样贫穷的词汇来形容它们。

猫儿从远处小溪旁跑了过来,用竖着的瞳孔上下打量着我,确认我没有危险后就跳上了院子里的秋千,在舔完自己的爪子后眯着眼睛打起瞌睡来。

拾依说那个地方要穿过森林和迷雾,还要再跨过几座山才能到。像是从南边的山里走向北边的海那样遥远的距离。

我不觉得远,我说,像是转了个向就从南走到了北。

于是我跟着拾依像扒开草丛一样拨开森林,然后又像是中了迷雾陷阱一样,刚迈进迷雾便被它火速请了出去,再一回神已经穿过了那片迷雾,分不清到底是陷阱还是传送阵,山也像我们在远处看到时一样小,像是没看到我们已经来到它的面前一样,还没来得及变大就被我们一步跨了过去。

路上我们还抽空看了一场调星者的星光秀,星星们在天空中组成了一艘闪闪发光的轮船,从漆黑的天空中逐渐显现身形,随后开始在星海中全速前进激起了一大片星光,星星们像飞散的浪花一样哗啦啦的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拾依怕摔到星星忙伸出手去接,那些星星飞到半空中就停住了,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像谢幕的演员一样离场隐入天空中去了。

轮船后面还跟着一条鲸鱼,一跃而起便飞过了轮船,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我们处在鲸鱼的身体之中,周围被星光包围,我伸出手拽住了一颗星,它呀的一声便逃开了,又回到了它原本的轨道上。

星光秀结束后周围又回归了安静,我望向天空,分不清到底是哪颗星参与了演出。

身边静的反常,没有风声,也没有虫子在叫,像是声音的概念被抹去了。我竟然会为这份安静感到尴尬,感觉和拾依就像是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为找不到任何话题聊天而尴尬,明明我们之前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理应习惯了这份两个人间一句话不说的安静。我们又安静着走了很长一段路,我才又重新习惯。

“这段路比较复杂,但我记得路。”拾依自信满满地说。但我们绕来绕去却始终回到原地。

我听见柠檬在远处叫我,于是我推开门回到了家中。“我肚子饿了,你帮我整点猫粮过来吧。”柠檬边说边学着拾依的样子用笔在纸上画来画去。

柠檬是不吃猫粮的,它从来到我家中就只吃和我们一样的食物,更何况,柠檬的爪子根本就不可能拿得起笔。

这里是梦吧,我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转过身来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拾依,像之前偷偷看镜子里的她一样,远处的、虚拟的她。

之前的我没有回答,如今的我也无法回答。

不管我是否选择结束这场梦,当我意识到这只是梦之后,这个世界已经开始逐渐瓦解了。

最后还是没有看到拾依独自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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